叶瀚亭听到这里,目光变得愤怒又悲痛,他的眼睛上迅速布满了红血色,面貌变得有些狰狞,他看着叶仲南坐在椅子上低头的背影,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沉声质问:
“你把我的妻儿……绑架到了意大利……却没能好好照顾他们!”
叶仲南忽而抬起头,看着病床上的女人,沉默半晌,没有否认!
叶瀚亭的语气充满了
愤怒的质问,对‘李珍妮就是高珍珍’这个事实毫不惊异!叶仲南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这个真相的,但,这又如何呢!
病床上那个李珍妮,现在是他叶仲南在意大利注册结婚的法定妻子!
一想到这,叶仲南忽然笑了,好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什么绑架!要不是我,他们早就死了!”
他站起来,缓缓回身,迎上叶瀚亭愤怒而又悲伤的面容,冷冷地说:“我舅父要杀的人,没有人能拦得住!”
叶瀚亭的脸气得铁青,拳头攥得更紧,他怒盯着叶仲南冰冷的脸,正要说出话的时候,叶仲南却抢先一步说:“你是不是想问我舅父为什么会对她下手?”
叶仲南扬着头,轻蔑地看着他:“我劝你别想着和他去硬碰硬,他能在意大利黑道混迹出一个商业帝国出来,为人是非常精明又狠辣的!我跟在他身边这几年,都有点畏惧!”
“他想对付叶氏,最大的阻力就是你,他观察了你很多年,他说你和他从前一个优秀对手的品质特别像,是个没有什么软肋的男人……直到她的出现!”
叶仲南伸手指着沉睡着的李珍妮,说:“一个普通女人而已,对我舅父来说,杀了又不费什么事,如果倒逼你成功了,反倒省事了!没想到你真的被他这一招彻底击败了!”
叶瀚亭忍着耐性听他把话说完,阴冷地睨着他,冷然道:“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和你舅父联手杀人!”
叶仲南一听这话,太阳穴边的青筋暴涨,他愤怒地指着病床低吼:“要不是我也……”
一转头看到李珍妮脆弱的睡容,叶仲南忍不住又压低了声调,他的语气突然变成了叹息:
“要不是我也喜欢这个女人,说不定我还真会和舅父联手,学学怎么杀人,学着变成一个真正心狠手辣的人!”
叶瀚亭紧攥的手倏然松了松,看着叶仲南在珍珍的病床前萧索的样子,知道他没有说谎。
叶瀚亭
忽然觉得有点万幸,珍珍坚忍不拔的品性,在痛苦的人生泥潭中挣扎向上的意志,机敏而又善良的为人风格,值得更多男人的欣赏。
他不管叶仲南是欣赏她、喜欢她,还是爱她,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什么都可以接受。
叶瀚亭镇静了许久,在叶仲南身后低沉地问:“既然是你救了他,为什么她会失忆?”
叶仲南闻言,停滞了一下,转头看着叶瀚亭冷静的脸,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告诉他这六年的真相。
及时在面临此时这么复杂局面的情况下,叶瀚亭的气场依然那么冷静沉着。
叶仲南依稀记得,小时候自己一度特别喜欢跟在这个小叔叔身后玩耍,从小这个小叔叔就不苟言笑,但处处对他照顾。
他目睹父母遇难的场面之后变得暴躁,叶瀚亭依然处处关照他,因为叶光正立场的原因,叶家人开始处处将他排除在外,只有叶瀚亭偶尔会让他感觉到那么一点被关心的温情。
直到高中时期,舅父在意大利扎稳脚跟,回来暗中和他相认,并拿出了叶兰害死自己父母的铁证,叶仲南才开始在恨意的驱使下,和叶瀚亭反目成仇。
如今,叶光正已死,叶兰已经重病,连叶瀚亭也重病缠身。
那些陈旧恩怨再无发泄之处,叶仲南忽而觉得空虚,在面对曾经唯一保有亲情联系的叶瀚亭面前,他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遗憾!
叶仲南的身形愈加显得萧然,病
床上的是高珍珍,她用六年失忆的疯狂打造了令人炫目的李珍妮,仿佛拥有了前世今生。
叶仲南亲眼见证了她的双面人生,充满了传奇的魅力和坚韧的内核,她的音容笑貌,甚至是愤怒和哭号,都丰满地填充了他痛苦无望的生活。
在这一瞬间,叶仲南突然释然,想要帮她还原一个完整的人生,他沉沉地开口,嗓音干哑充满了遗憾的叹息:
“当年我舅父要杀了她刺激你,舅父原计划的是一次性爆炸,把和她在一起的人都炸死,我知道这个计划后,觉得很害怕,怕她不论活着还是死了,都会恨我!”
回忆慢慢打开,叶仲南的视线从未离开病床,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似的:
“舅父只剩我一个血亲,他老了,人在异乡,对血亲越来越看中,他要我学经济学金融,要把他的商业帝国交给我打理!”
“我原本是根本就不同意的,我根本没有心思继续学业,但为了让她活下来,我和舅父做了交换!”
“我让舅父的人把一次性大爆炸转换成分次炸点,第一次爆炸原本安排在加油站超市的后面,不至于伤及太多的人,也能趁乱把她带走!可是你的人盯得太紧了,炸点只能贴近!”
“火势把她围起来的时候,索性没有人敢上前,我是用了专业防火装备把她带走的,带走的过程中她被惊吓得都没有喊叫,等到了机场才想起来逃跑!”
叶仲南
说着,忽而浅笑,嘲笑着病床上的女人:“她逃跑得到很有策略,先是假装一切配合,然后趁去洗手间的时候跑去了逃生通道……可是她太弱了!”
“我的人盯得那么紧,她根本跑不掉的,慌乱中她踩空了台阶摔下去,好在只剩两级台阶,按理说应该摔得不重,可她却碰到了头晕了过去,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她就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叶瀚亭站在叶仲南身后,静静地听着,他有极强的忍耐力,但心中早已江海翻涌,一双眼睛通红,唇角在几不可见地微微抖动。
叶仲南说:“我一开始以为她是装出来的,对她脾气很不好,她像个受惊的小鹿似的到处乱撞,连跑带跳地毫无顾及,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孕在身的情况!”
“有一次她逃跑后又摔坏了头,我把她送医之后才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双胞胎……”说到这里,叶仲南的语调突然变得抖颤:
“我害怕了,就编了个谎言,说她是我从难民营救回来的,说孩子是她心甘情愿为我怀的,她虽然难以接受,却踏实下来不再折腾了!”
“失忆之后她特别癫狂,但唯独没忘记弹钢琴,她每天疯狂地谈钢琴,差点把孩子弄掉!”
“意大利有一家古典钢琴餐厅,我以为她会喜欢那里的格调,可她到了餐厅后也不吃饭,就疯狂地弹琴,之后被一个女教授询问,她突然就癫狂地说她是教授
的孩子,让教授救她。”
“她紧抓着那教授不放,说什么也不和我回去,我当时就像一个人贩子似的……”
叶瀚亭耐着性子,不去打断叶仲南那种带着某种遗憾情绪的深情回忆,他的心中装满了失而复得的万幸,也充满了对妻子六年艰苦之路的伤痛和怜惜,他说不出话来。
日期:2022-10-28 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