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上次来的时候,我看见这里有一张写满了字的黄纸……
女词人将《丧乱帖》在书案上展开,力敌千钧的笔迹在纸上大开大阖地疾走。她说你很喜欢它吗?寤生摇摇头。我只是一看见它,心神就全乱了。我觉得我身上的气照着这些字飞快地流起来,就像受惊的鱼群一样在我胸脯里、手上、脚上乱游,乱窜,乱撞。我连气都喘不过来了,真恨不得用刀在身上扎个眼才舒服。
女词人强笑,我不信。她感到自己的心在惴惴不安地敲打。我觉得这都是我不识字的缘故吧,我不识字就着魔一样被字形拉着走。寤生说,我要是能识字,我就会摆脱它的魔力了,就会像破开一条母鱼的肚皮一样读破它。他说,我觉得这些字里面好像藏着一个和我有关的大秘密。
一派胡言。女词人的双唇哆嗦着,她三下两下把书案上的白麻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墙角的古董堆。纸球落进一只积满灰尘的陶盆里。寤生走过去拾起纸球,顺手提起陶盆。他说,夫人,这会是一件很珍贵的东西吗?也许只是时间很早罢了。
他用手细心地拭去盆上的积灰,陶盆现出红泥的本色。盆的外壁绘满了渔网一样的图案;内壁上一圈小矮人的剪影,手牵着手踩着波浪在壮舞。他看到这些小矮人的脑后拖着一条辫子,下身伸出一根又粗又长的棍子,形态忘情而又放纵。他说,夫人,很早时候的人都长有尾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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