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忘了中苏刚刚在那里打了一仗,也忘记了我们被送到这里来虽非士兵却为着“戍边”的布局。隐约之中,那首叫做“黑龙江波涛”的苏联手风琴曲在心中响起。我对自己说,这是货真价实的西伯利亚啊,最低气温摄氏零下四十八度。小说中读过的冰雪覆盖的俄罗斯,真的就活生生地站在我们面前。望着对岸建筑上的列宁像,我开始试着理解国境线的意义。
我想看看对岸列宁像背后的生活,仅仅是出于好奇——哪怕是看苏联的列宁像,我也希望走近去看。可边境线是绝对不可逾越的界线,我也已经学会万不可透露那一点点好奇,那是对好奇心不予承认的年代。旅行的好奇心假如越出国境线,不论向哪个方向,都等同有叛国和投敌的意图,而当时的法律给意图甚至遐想定罪。今天的人理解“冷战”,会把红色国家都扫作一堆归在一方,岂料它们之间也兵戎相见,如我眼前的中苏两方,此岸与彼岸正不共戴天。我们裹着离开学校前领到的厚厚棉衣,头上扣着翻下耳朵的棉帽,一水儿的“国防绿”,没人能看出里面有一半是女孩。当时真没有一点点预兆,预示将来某一天,我们中间会有人合法领到护照、越过国境、远远飞走。
最初的国境线经验,让刚刚涉世的我加深了对文字的怀疑,知道有一类被称作宣传的文字是靠不住的。怀疑的萌发,最初始于文字急剧下滑、流于粗鄙,后来更引出铺天盖地的颂扬文字和现实之间的巨大差距。我在国境线旁第一次试图对中苏现状做出自己的判断,无师自通地发明了戏称“国境线人群流向检验”的国家综合状况比较法。我假设,眼前双方的国防军和国境线瞬间消失,而两国百姓突然被告之可以自由通行,我闭上眼睛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一开始定是一片混乱,大家都和我一样充满好奇,要去没有去过的地方看个新鲜、看个究竟。然后,假如两国间有很大差距,优劣高低将立见分晓。这里一定开始出现拖儿带女、背着包裹的定向人流,而流动的方向,就应着那句古话“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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