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读包天笑《钏影楼回忆录》,里面讲了不少清末文坛的奇人趣事。其中说道,苏州开办师范讲习所,闹出了不少笑话。当时私塾被已废,私塾先生要保住饭碗,就得跑到新学堂教书,学堂内容完全是新的,逼得老学究不得不当起“老童生”,到讲习所里听那些从日本回来的师范生讲课。奇景于是出现了,下面坐着须发皆白的老头,台上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侃侃而谈,论辈分这些老学生要高出毛头小伙两辈,长两辈要叫他公公的。有一位教师看到名单吓了一跳说,那老爷子教我时打过我手心,我可不敢教他,最后只好把老爷子请到另一班去了。
最妙的是,这班学员把向来不离手的小茶壶和水烟袋,也都带到课堂上来。听到高兴的时候,还点头播脑地说道:“这倒是对的!”不忘喝一口茶,润润喉咙。有时听到得意的时候,说道,“这个我赞成”,旁顾他的学友道:“诸君以为如何?”接着便划根火柴,呼噜呼噜地吸起水烟来。这奇景发生在清末民初,也就是古人所谓“易代之际”。长幼之序在时代的知识压迫下颠倒过来,那些老人却安之若素,也算是性情中人吧。相比这些有趣的老人,当今那些知识智趣早已陈旧却仍强作大师状的学界泰斗倒大多显得面目可憎。
另一个易代之际,即明末清初,更是频出性情中人的时期。赵园在《易堂寻踪》中就描写了这么一群人,这群人僻居在江西翠微峰顶读书论学,被称为“易堂诸子”,峰顶每逢月夜,常有宿鸟惊飞,那是因为听到诸子辩论过于激昂啸傲而惊诧飞避。当时人说这群人是少年朗锐之士,抗论古今之徒。冬寒的夜晚,诸子读书兴奋之余,常常深夜披衣相互造访,山中静谧的夜色中常会响起叩门之声。赵园有一段描写说,他们“山居争论古今事,及督身所过失,往往动色厉声张目,至流涕不止,退而作书数千言相攻谪。两人者或立相受过,或数日旬日意始平,初未尝略有所芥蒂”。还有一段,“诸子中亦时意气互激,忿恚出恶声,或号哭欲绝交,转盼辄销亡,胸中无毛发底滞”。他们争论到关节要紧处,往往都撕破面皮不顾形象,互相攻讦,甚至到了恶声相向、涕泪交流的地步,有时还会大耍泼皮到声称绝往断交,往往数天心情才能平静下来,但哭喊叫嚣乃至诤诤对骂后却无人心存怨恨,也没有在心底留下任何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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