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体的层面上,我的认真努力表现在若干不甚明确的行动或姿态上,如行走、坐着、躺卧。每一种又分裂成没有空间上的重要性的碎块:例如,在行走阶段,我可能某一刻正漫步在园林深处,而马上又会在宅子里踱步。或者,拿坐着的阶段来说,我会突然意识到一盘我甚至不记得尝过的什么东西正被拿开,我母亲从长餐桌一端她的座位上密切地观察着我的闷闷不乐和缺少食欲,左侧的面颊抽动着,只要她担心的时候就会这样。我会抬起头来解释——但是桌子已经消失了,我正独自坐在路边的一个树桩上,我的蝴蝶网的把杆以机械呆板的动作在微带棕色的沙地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弧形;泥土的虹,用深浅不同的笔画显示不同的色彩。
当我无可救药地献身于完成我的诗歌,否则就死去的时候,出现了一种最为恍惚的状态。我几乎一点也不惊奇地发现自己不在别处,却偏偏在曾经是祖父的书房的那间冰冷的、散发着霉味的、很少使用的房间里的皮面长沙发上。我俯卧在那上面,像爬行动物般僵呆在那里,一条胳膊垂着,指关节轻轻地触到了地毯上的花卉图案。当我从那恍惚状态下清醒过来以后,那微绿的花卉图案仍旧在那里,我的胳膊仍旧垂着,但是这时我是俯卧在摇揺晃晃的码头的边缘,我所触到的睡莲是真实的,水面上波动着的抱木树叶的团团阴影——被神化了的墨迹,超大型的变形虫——正在有节奏地颤动着,黑色的伪足伸出又缩回,在收缩的时候,圆形的边缘会碎裂成捉摸不定的、多变的斑点,然后又会聚拢,摸索着重新形成其外缘。我再度陷入了属于自己的迷雾之中,而当我又一次浮现时,支持着我伸展的身体的已经变成了园子里的一张低矮的长凳,我的手垂入其中的鲜活的阴影这时在地面上移动着,在淡紫色而不是水的黑色和绿色里移动。一般的生存范围在那种状态之下是如此的不重要,如果从它的洞穴里出来直接就进入了凡尔赛的园林,或蒂尔加滕区,或红杉国家公园,我都不会感到吃惊;相反的是,当过去的恍惚状态在今天出现时,清醒过来后,我会很自然地发现自己高高地爬在某一棵树上,就在我童年的那张阳光斑驳的长凳的上方,肚子紧贴着一根粗大舒适的树枝,一条胳膊垂在树叶间,上面摇曳着别的树叶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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