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自己的叙述所驱使,没有能够及时谈到安娜的去世。她是一八八四年五月份离开我们的。前十天,母亲和我送她去夏尔格兰街卫生院。她要在那里接受手术,切除一个肿瘤。相当长时间以来,这个肿瘤使她人都变了样,压迫着她。我把她留在一个干净、清冷的普通小病房里,此后就再也没见到她。手术做成功了,的确如此,不过使她变得太虚弱了。安娜没能康复,以她卑微的方式告别了人世。她去世的时候人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只有在她去世之后才注意到。在她最后的时刻母亲和我都不在她身边,她没有能够与我们告别,她最后的目光所遇到的都是陌生面孔。一想到这些,我的心情就非常沉重。好多个星期,好几个月,我一直想象着她孤独忧伤的情态。我想象、听到那个多情灵魂绝望的呼唤。除了上帝,一切都抛弃了这个灵魂。正是这种呼唤的回声,回荡在我的《窄门》最后几页文字里。
我学完修辞课之后,阿尔贝·德马勒斯特立刻表示要给我画像。前面我说过,对这位表兄我抱着一种多情而热烈的仰慕;在我眼里,他是艺术、勇气、自由的化身。可是,尽管他对我表示出非常强烈的友爱,在他身边我总感到惴惴不安,焦躁地衡量着我在他心里和他思想上所占住的一点点空间,不停地琢磨着怎样才能使他对我更感兴趣。阿尔贝大概也在琢磨如何使我把感情看得淡一些,而我正相反,却考虑如何夸大这种感情。对他的持重我隐隐感到难过。他不能放弃自己的持重,给我提供更大的帮助,这一点如今我都无法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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