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太太，这么早，是要去哪里呀？”夏念如象个鬼影子缠了上来。

清音一怔，脸色大变。

“怎么？不愿说？”夏念如招招手，旁边的几个黑衣人走上来。

“带蒋太太到社里坐坐。”夏念如说完，就钻进了右边的车里。

在黑衣社一直纠缠到太阳下山，整整一天过去了。清音完全放弃了和“木笔”见面的想法。夏念如一直没有出面，其他人审讯完清音，把她带到另外一间屋子里坐着，定时供应热水。

就在清音回到家里的傍晚时分，蒋修文从外面匆匆回来，带给她一个骇人的消息：陈间遇害，闸北工委全部被抓。

清音听了，半响抬起头，对丈夫凄然一笑：“她终于把自己的同学也杀了。”

蒋修文把妻子揽在怀里，无限安慰。

“修文，都是她干的，她杀的，她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清音忍不住抽泣，眼泪没来得及掉下来，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清音，清音……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蒋修文紧紧抱着妻子，眼泪也流了下来。

日期：2004-09-14 11:59:00

六、几度开来斗晚风

清音病倒，足足一个星期，直到那个电话再次响起。

地点：闸北XX工厂，时间：晚上六点。

临行，“要不，还是我送你过去？”蒋修文看着妻子，不放心。

“不要担心我，没事的。”清音安慰丈夫。

厂房一间挨着一间，里面已经没有人，废弃的机器东倒西歪，锈迹斑斑。清音小心的在里面穿行。后面跟踪的特务早没有踪影。清音走到一个纺织厂里面，爬上二楼。

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地上有三个烟头，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清音走上前，穿呢子风衣的男人转过身，对她和蔼的笑道：“同志，你辛苦了。”

“天气很冷了，几度添衣怕倚栏啊。”清音站在原地，对着无边深秋发表感慨。

那人点点头：“是啊，很冷了。”健步如飞。

清音脸色一变，转身欲走。

“不许动！”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指着清音。清音慢慢停下脚步。楼下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枪声响起。

清音闭上双眼。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声音唤醒她，清音睁开眼睛，面前的脸庞很熟悉。她的身边，躺着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没等她回过神来，夏念如把她塞在旁边的机器下。

“蓝蝴蝶，是你？”楼梯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呵呵，谢科长，您的消息好快呀。”夏念如把枪放进怀里。

“你打死了他！”谢良快步走上前，端下身，摸摸鼻孔，已经没有气息。

“听说有***来这里接头，怎么，谢科长认为我不该打死他？”

“你！邓远光是我们的线人，你怎么？唉！”谢良懊恼的抱怨，忽然拿起枪，对着夏念如的头，“是你！”

“哈哈哈！”夏念如仰天大笑，楼道里又冒出一群人来，全身上下黑衣打扮。枪口直指谢良和他的手下。

“谢科长，你们中统也太窝囊了吧，为了争一个***，居然把枪口对着自己弟兄。”夏念如看着谢良手中的枪慢慢垂下，挥挥手。身后的两个黑衣人上前，抬走邓远光的尸体。

“你等着！”谢良把枪放回套子，狠狠的抛下这句话，带着手下离开。夏念如目着他们一直消失在闸北公元的尽头，才转过身，带领部众回去。

一切归于平静。清音从机器下面爬出来，地上一滩暗红的血迹，清音看着它，又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清音躺在家里的床上，面前是蒋修文焦急的神情。

“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清音想坐起来。

蒋修文连忙按住她，“再躺一会，你身子太弱。现在你可是两个人呢，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听话……”

清音又无力的摊在了床上：“我怎么会在这里？”她重复。

“夏谨送你回来的。”蒋修文看着她无限期待的目光，叹口气，“她还让我告诉你，这段时间不要出去。”

清音闭上眼睛：“我想安静一会。”

蒋修文点点头，起身走出卧室。

电话响了，蒋修文对着电话说了几句，又走进来：“清音，电话。”清音睁开眼，拿起床边的电话。

“好点了吗？”夏念如的声音。

清音又闭上眼睛，“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是清音啊，我当然要救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这个你就不用多问了。”

“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怎么不来抓我？”

“……”

“说话呀！说话！”清音对着话筒，撕声力竭。

“很简单，我不想看到你死。”夏念如平静的回答。

“你可怜我？”清音冷笑一声。

“算是吧，随便你怎么想。好好养身体，我不希望我的努力白费了。”电话挂断。

清音抓着话筒，无力的放下。

山坡上，高大的槐树冲天而立，由于饱经风霜，腰间盘突出，枝丫分开，向上招摇。在它旁边还有很多伙伴，年龄要小些，但都挤眉弄眼的享受这无限春光，只有这棵老槐树，始终如一保持严肃的表情。山坡下是条弯弯的小河，河边的柳条随风飘展，可以闻到绿色的香味，连河床下久不露面的鱼儿也被这香味吸引，跳出来，又低下去，一溜烟工夫，没有影子。

“新娘子，上花轿，上了花轿嘻嘻笑，笑什么，笑凤凰，飞来飞去，找新郎……”

一群小孩子抬着一位红衣服的小女孩，小女孩大概6岁光景，她把头上的手绢撩开，好奇的看着小伙伴，好象在寻找什么。其他孩子赶忙把手绢重新盖在她头上，唧唧咋咋叫开了：

“新娘子不能自己挑盖头……”

“要等入洞房了新郎倌来掀的哦……”

“新娘子要哭的，怎么笑呢？”

“为什么不笑嘛，笑什么，笑凤凰，飞来飞去，找新郎……”

……

“修文，快！快！和新娘子入洞房罗……”叫修文的那个小男孩涨红了脸，半天不敢把盖头挑起来。就在他的手指触到手绢的一刹那，“等一下！”——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吓得他又缩回手。

说话的是个清秀的囡囡，不过匝一看，跟小男孩差不多，短短的头发，倔强的表情。但那张柔和的脸和一双只有女孩儿才有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告示着她不可能是今天的新郎。不过，看她凛然的气派，大概不让当也不行了。

她慢慢走上前，在众伙伴惊讶的注视下，一把掀开小新娘的盖头，看见面前的人儿，她笑弯了眉：“清音，你是我的新娘子罗！”

清音也笑吟吟的看着她，使劲点头。

小孩子总是容易被快乐感染，不过一会儿工夫，场面很快又变得热闹起来。大家伙儿簇拥着临时生变的新娘“新郎”，吵闹着要闹洞房。

“新娘子，上花轿，上了花轿嘻嘻笑，笑什么，笑凤凰，飞来飞去，找新郎……”

清音从梦中醒来，肚子里的小宝宝正在调皮的伸手弯腰。清音就是被他给闹醒的。现实就是现实，已为人母的她，只能在梦里偶尔回到过去，儿时的游戏如秋风扫落叶，大概也没有几个人记得起了。而那个勇敢的小“新郎”，在这个炮火纷飞的年代，早已面目全非。没有选择她，也是万幸。即使要选择她，清音挑了下嘴角，怎么可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