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家忙乱着出嫁闺女,那边“苏记寿材铺”里的伙计,跑来告诉苏迈进说:“人家今日来抬乌木寿棺,现在那边等着。”苏迈进很生气地训斥伙计:“不是告诉你今日铺子不开门吗?”伙计委屈地说:“是你跟人家定下的日子,恰好就在今天。”苏迈进想起有这么回事,而且是个大主顾,就说:“让他们绕道抬走吧。”
吉辰到时,乌家声乐仪仗声势浩大地来迎亲了,奇怪的是却不见新娘坐的轿子。大家正在莫名其妙时,却见十六个人抬着一口大寿棺停在了苏家的大门口,那寿棺通体乌紫发亮,上面雕龙刻凤极是华美雄沉,正是“苏记寿材铺”用数千年的阴沉木倾力打造出的极品乌木棺!抬棺的人齐声唱道:“阿紫姓乌,姑娘姓苏。伐木若何?赶造吉屋。”
苏步烟早已梳洗妆扮停当,听到歌声后遂明艳惊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时,沉重的乌木棺不启自开,苏步烟最后看了一眼苏家,从容入棺,棺盖复闭,声乐仪仗拥棺而去,瞬时踪影俱无,众人惊骇失色。
后来有人说,柳州城外有座明朝王尚书坟,相传王尚书的夫人是一个乌木精,那个乌阿紫嘛,嘿嘿,应该是“苏记寿材铺”里的那口极品乌木棺。
浙江人王太常,小时候喜欢白天睡懒觉。有一次,天突然阴下来了,雷电交加,一只比猫稍大的动物跑来躲在床下,转来转去总不离开。一会儿天晴后,那东西才跑了。一看,并不是猫,他害怕极了,大喊住在隔壁的哥哥。哥哥听说后,高兴地说:“你将来必定是个大贵人,这狐狸是来躲避雷击劫难的。”后来王太常果然很年轻就考中了进士,又从县令晋升为监察御史。
王御史有个儿子叫元丰,傻得出奇,十六岁了还分不清男女,所以乡里之间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王御史为儿子的婚事很发愁。碰巧有个妇人带着一个少女来到王家,请求把女儿给元丰做媳妇。一看这少女,笑盈盈的,美得像个仙女。王御史问她的姓名,妇人说:“女儿姓虞,名叫小翠,十六岁了。”同她商量聘金的数目,妇人说:“她跟着我吃糠咽菜,破衣烂衫,来到您家,住的是豪宅,使唤丫头仆人,吃的米面鱼肉,只要她生活舒服,我就安心了,难道还要像卖菜那样讲价钱吗?”御史夫人高兴极了,送了许多礼物,妇人马上叫小翠向王御史和夫人叩头,吩咐她说:“这是你的公公婆婆,要小心侍奉。我很忙,先走了,过了三五天再来。”王御史叫仆人用车马送她,妇人说:“我家离这儿不远,不必麻烦了。”便出门走了。
小翠并没有难过的样子,马上在梳妆盒中翻着各种绣花的样品,准备做活。王夫人见小翠举止大方,也很喜欢她。过了许多天,小翠的母亲也没有来,向小翠打听她的住址,小翠装傻说是记不清道路。于是给他们举行了婚礼,并打扫了另一所院子给他们夫妇居住。
亲戚们听说王御史拣了个穷人家的女儿做媳妇,都暗中讥笑,但一见小翠美若天仙,各种议论逐渐平息了。小翠非常聪明,善于观察公公婆婆的喜怒哀乐,王公夫妇更加怜爱小翠,有求必应,无微不至,唯恐她讨厌痴呆的儿子。但小翠却整天高高兴兴的,并不嫌弃,只是喜欢成天闹着玩。她用布做成一个球,穿着小皮靴,把球踢到好几十步远,逗着元丰等人来回捡球,元丰和丫鬟们常跑得汗流满面。一天,王御史偶然来看儿子,球“砰”的一声正打在他脸上。小翠和丫鬟们都吓得躲起来了,元丰却仍然蹦蹦跳跳地去追那布球。王御史火了,捡起块石头装作要打他,他才吓得蹲着哭起来。御史把这事告诉了夫人,夫人训斥了小翠一通,小翠低头微笑,似听非听。夫人走后,照旧嬉闹玩耍。她用胭脂把元丰画成一个大花脸,丑得像鬼。夫人见了气得不行,把小翠叫来大骂一顿,小翠靠着桌子摆弄着衣带,既不害怕也不开口。夫人无可奈何,就拿起棍子打元丰出气。元丰号陶大哭,小翠才变了脸色,跪下求饶。夫人见媳妇心疼儿子,怒气马上消失,放下棍子走了。小翠笑着把元丰拉进房里,帮他打打身上的灰尘,擦去眼泪,抚摸着身上的伤痕,拿红枣哄他吃,元丰又破涕而笑了。小翠关上院门,一会儿把元丰打扮成楚霸王,一会儿又把他打扮成匈奴人,自己穿着鲜艳的衣服,把腰束得细细的,翩翩起舞。有时在头上插着野鸡毛,把琵琶拨得叮咚乱响,成天弄得满院子嘻嘻哈哈的。王御史因为自己的儿子太傻,不忍心过分责备媳妇,即使听到了些闲话,也懒得过问。
和王御史家住在一条街的,还有一位王给谏,两家只隔十多户,但平素却十分对立。当时正碰上三年一次的官吏政绩大考查,王给谏嫉妒王御史掌管着河南省的监察大权,想设计陷害他。王御史也知道王给谏的阴谋,非常担心着急,却又无法对付。
一天傍晚,王御史早早睡了。小翠穿上官服,剪些白丝装作胡须,装扮成吏部尚书的模样。又叫两个丫鬟穿上黑衣装扮随从,从马厩中偷出马来骑上,开玩笑地说:“去拜访王先生。”马跑到王给谏的大门口,小翠鞭打着随从,大声说:“我是拜访王御史的,又不是拜访王给谏的。”掉转马头就回家了。到了家门口,看门人以为真是吏部尚书来了,慌忙跑去报告王御史。御史急忙从床上爬起,穿好衣服迎接上司,一见才知是媳妇闹着玩的。他气急败坏地对夫人说:“别人正在找我的毛病,她反把闺门里的丑事送上门去授人以柄,我家真要大祸临头了!”夫人也火了,跑进小翠房里把她痛骂一顿。小翠只是傻笑,一句话也不说。夫人想打她,下不了手;休了她,她又没娘家,御史夫妇又怨又悔,彻夜难眠。当时吏部尚书威势煊赫,他的形象、穿着和随从同小翠当时所装扮的分毫不差。王给谏以为是真有其事,当晚多次到御史家门口打听,可是半夜了客人还没出门,怀疑尚书和王御史有什么密谋。第二天上朝时,给谏问王御史:“昨晚尚书到您家谈了些什么呀?”御史以为他是故意讥笑自己,红着脸含含糊糊应了几声,给谏更加怀疑了,便打消了陷害王御史的念头,反而转过来向他赔不是。王御史打听到了事情原委,心里高兴,暗中嘱咐夫人劝告小翠再不能这么做了,小翠笑着答应了。
第二年,吏部尚书被免了官。恰好有人给王御史捎了封信误交到王给谏的手上,给谏便亲自登门转信。御史想穿戴得整整齐齐再见他,但一时没找到礼服和帽子,半天没出面。给谏等久了,认为是有意怠慢他,生气要走,忽见元丰穿着龙袍,戴着皇冠,被一个女人从门内推了出来,大吃一惊,忽然灵机一动,笑着哄骗他,脱下他的皇冠和龙袍带走了。御史穿好衣服赶出来时,王给谏已经走远了。御史听到给谏从元丰身上拿走了皇冠和龙袍,吓得面如土色,大哭道:“这真是祸水呀!眼看我家就要被灭族哇!”和夫人拿着棒子去找小翠。小翠事先把门关上了,任凭老两口怒骂也不理睬。王御史气得要用斧头劈门,小翠在室内笑着对老人说:“公公不必发火,有媳妇在,就是刀锯斧砍,也由我去承担,肯定不会连累你们。公公拿着斧头,难道要杀了我灭口吗?”御史这才住手。
日期:2019-11-11 1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