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6-25 23:20:56
星期六,菜市里的蔬菜都会涨价;因为许多人有时间自己煮饭,还有在县城工作、在城里买房的人,也会开车上来过周末,甚至把菜价都抬高了。每当这时候,黄绮就会提早去卖菜、煮饭。那天我们吃过晚饭,才六点半,然后我看了《永恒与一日》,缓慢的长镜头让我昏昏欲睡,勉强看完就倒头睡下了。
我经常下午游泳,吃过晚饭,疲倦已极地睡到半夜,又清醒过来,再去上网或者到外间的小客厅点着台灯读书。那天晚上也是这样,我昏睡到半夜,又清醒过来,伸手一摸,身边不见了黄绮!起先我以为她去洗手间了,我爬起来张望了一下,到处静悄悄的,她不在这间屋子里了……难道是下到外面的校园里散步去了?她从没有这样的习惯,况且已经半夜两点钟了!她会去哪里呢?我穿上衣服,坐到外面的台灯下随意地乱翻着各种版本的哲学书,欧洲哲学史,印度哲学史:洛克、休谟、康德,龙树、世亲,乔荼波陀、商竭罗,不知所云……
干吗不打她电话呢?念头一闪,我摸起电话拨打起来。熟悉的音乐铃声从隔壁躺椅上的衣服堆里传过来,我走过去一看,她的随身包正丢在那里:手机就在里面!我犹豫了,要不要翻她的包、翻她的手机呢?我们彼此信任,互相尊重,我一直都没有怀疑过她,正如她相信我一样,然而……如果她突然回来,我怎么解释呢?我犹豫了半天,最终打开了她的包:手机、钱包、化妆盒、卫生棉、面巾纸、口香糖、小梳子、眼药水,一张病历本,还有散落在包底下的三粒奶糖。我先翻看了她的手机,似乎没有什么号码显得特殊,也没有什么短信内容值得怀疑。看得出,她的交往范围并不宽。我翻开她的钱包,里面夹有一张大头贴,是我的,那是我毕业时照的,我心里暖暖的……最后,我开始翻看那本病历,是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里面夹着检验单、收费单、药品单,那张检验单上有激光透视图,我一时没看清,再仔细一看,才明白过来,是人流手术!我的天!怪不得她那天晚上回来一直哭,一星期都在生病吃药,又不让我碰她,原来是……
我的心仿佛被撕扯了一道口子,疼痛和愧疚如同流泪的松脂一样一点点渗出来……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道不是我的,是其他男人的……这怎么可能!如果是其他人的,她不可能对着我伤心……我这么猜疑她是卑鄙的,她一直是爱我的,这我知道……可是她为什么始终不开口提这件事呢?提有什么用呢?难道让她在这间破屋子里生小孩吗?连自己的窝棚都没有,她怎么可能对我放心、对将来的生活放心?房子啊,金钱啊,前途啊,这些都在哪里呢?除了黄绮,我一无所有,真是一无所有啊!我该怎么应对这一切?……可怜的黄绮,身心创痛,却一天都没有休息过……我竟是如此残忍吗?我为什么要去找小女生阿珍玩呢?我为何不能让黄绮安心地生活呢?我怎么办?……
可是,她心情不好,又为何消失在这黑暗的夜晚呢?心情郁闷去寻短见?荒唐!那是去散心了,去夜场喝酒、唱歌发泄了?那又为什么不带钱包、手机呢?难道是有人在楼下接她,然后他们一起走了?那会是谁呢?新认识的男人?!……难道我没有发现吗?如果真是这样,她应该对我冷漠、鄙薄才对啊!难道她这一星期对我还不够冷漠吗?但是这也不能证明她私下接触其他男人呀!可是,即使她接触其他的男人,我又怎么知道呢?我不是也去找阿珍玩吗?问题是,如果她对我不满意,她就有权利去找其他的男人?是否我不能提供房子、金钱和必需的物质条件,她就可以获得这项权利?可是,提供房子,养活女人,是男人必须得承担的义务吗?既然宣扬男女平等,为何这项义务必须要男人来承担呢?……我这是在为自己的卑琐、平庸找借口吗?连一个女人都养活不起,我还有什么脸去要求她、禁止她呢?她对我失望了,她肯定是去找其他男人了,肯定是哪个男人开着车在楼下把她接走了……我的天,我完了!我怎么办?我永远在这间破屋子里住下去,让她走吧,走吧!或者是我想到别处去了,她在楼下的院子里散步?这不大可能啊!
我站起来,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张望,下面是入夜的、空无人迹的院子,路灯的昏黄灯光穿过玉兰树的枝丫透射过来;远处的公路上呼啸而过的夜行货车轰响的声音扩散过来又消失了,只有楼下草坪上如织的虫鸣和荷塘里时断时续的蛙噪在暗夜里清晰地传过来。自从毕业我们就寄居在这里,时间长了,甚至习惯了这样简单、平凡的生活。然而这样的生活,就像在一片平板如镜的沙漠里单调地行走,一天、两天、三天,一年、两年、三年,永远是这个样子。我应该去干点什么大事,有价值、有功业的事,而不是长期耗在小公司混日子,在破屋子里空想,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