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开战后,日本人占领开津,摧毁了我家的园子,也炸毁了当年的造币总厂,爷爷当初预留的那条通道也因此大白于天下。据此,此前纷攘的传言被很多人认定为事实,他们深信,我的家族隐匿了一座存有惊天财富的宝库。
勘乱战争开始,双方胜负的决定因素之一即为财力物力的储备。此外,战争结束后,无论哪一方执政都需要大量的资本来启动重建,因此,对于我的家族私藏金库的追踪,各方从未放弃过。我母亲与蒋夫人素有交情,蒋夫人曾郑重地询问过我母亲,关于金库一事的虚实,我母亲明确回复她绝无此事,蒋总司令也派人勘探过那条秘道,证实这条秘道并不具备构筑一个黄金王国的能力。他本人并不相信这个传言,但他却难控制他身边的人,譬如王宗义。王宗义为国民党中央军第二部总司令,他手握重兵,权倾一方,原是个极富势力的地方军阀,抗战中转为国军部队,他真正的野心是建立自己的独立政权。我与他同党任职,他权高位重,曾利用职务之便向我密询金库一事,并多次试图拉拢我,均为我所拒。后我因厌战出逃,他终于抓住机会,向蒋总司令请缨全力抓捕我,又使人在党内造势,主张严惩我以正军威。蒋总司令苦于战事缠身,一时也无力管束他,又迫于军内虞论,不得不默许他的请求,他以抓捕逃官之名,实是要控制我,获得传说中的金库。
去年夏天,我与子镜计划从武汉秘密登船前往意国投靠母亲的友人,哪知途中遭遇王宗义派出的伏击,我和子镜得友人相助,死里逃生到达泗涧港。”
……
日期:2014-09-05 23:58:16
畿城陷落了,外间流传多时的传言,终于应验。只是,与众人猜测不同的是,畿城未遭一枪一炮,未亡一兵一卒,和平过渡。它既没有沦为战地,也未被军临城下地包围,它甚至不能叫沦陷,充其量只能叫——改弦易帜。
国府的统冶机构与公务人员知悉共军到来前,匆忙撤离,惊惶未及逃走的市民纷纷关门闭户,躲在家中等待下一步命运。
学校关门、工厂停工、街道闭市、政府腾空,畿城瞬间沦为一座死城。夜间,空旷的街道上阵阵枪响,市民皆以为城内开战了,家家屏息静气,灯也不敢亮,更无一人敢出去查看究竟。
凌晨,街道上锣鼓齐鸣,欢呼雀跃的口号震彻全城:‘畿城解放了,欢迎人民解放军!’
“畿城解放了!畿城解放了!”长长的腰鼓队逐街巡游呐喊,所过之处,一片沸腾。
有胆大的市民透过门缝朝外张望,觉并无臆想中的可怕,斗胆开了门,门前屋檐下横陈着一排‘尸体’,开门的市民吓得魂不附体、失声尖叫,惊魂未定之时地上的‘尸体’居然爬起来向他们道歉,各自拎着鞋子水壶频频点头离去。
原来,守城的军队为不扰民,都不声不响地睡到大街上。
有了一户出来,便有第二户、第三户,市民们在外间形势的鼓舞下逐户走出来,步入街头,好奇地探看城市的新气象。街上房屋、城墙、电线杆上,处处张贴着大红的标语:
畿城迎解放、万众齐欢呼、欢迎人民军;
人民军、爱人民,全心全意护畿城;
不扰人民一草木、不动群众一针线;
方仕时立于桌前,在大红的绸布上书完最后一条标语,饱满的墨汁迅速浸透细密的绸布,他瞅了瞅笔下的字迹,满意地笑了,立在他身后的人群齐齐鼓起掌来,高声叫好。
“好、好,方老板好笔墨!”一位身着军装的中年男人,在众人的欢呼中步进来,向方仕时赞道。
“啊!高政委,不知您前来,失迎、失迎!”方仕时忙抱拳相让。
“方老板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您为国家的解放大业献财献力,又培养了一双好儿女,我应先向您致敬。”高政委说着,亦向方仕时抱拳一躬。
“哎,高政委,使不得、使不得!”方仕时连连止住他。
“好,方老板,既是一家人,就不多礼了,我们言归正传。后天一早,我们即在市政大礼堂召开畿城首届工商联合大会,会议流程及内容我已让小左反覆审过,非常好。后天将有京津特派的报业人员现场全程采写,将方老板为国为民的事迹报往党中央,以期解放区各地工商人业界人士效仿。”
“高政委过奖了,方某这点小力无足挂齿,实在不足作榜样,较方某贡献多百倍的业界人士大有人在,方某还有待进一步努力。”
“方老板不愧为英雄儿女的父亲,境界自不一般,叫人敬佩。期待后天方老板大放异彩。我已令小左全力协助方老板筹备会议,方老板有事尽可嘱他。”高政委说着,面向身后的年轻人,将他荐给方仕时。
“是,政委!”年轻人双脚立正,挺直腰杆,隆重地敬礼。
高政委走了,小左同志号召众人齐齐展开桌上的布幅:‘热列庆祝畿城首届工商业联合会隆重召开。’
早间,市政大礼堂前广场清洁一新,广场中央花团锦簇,红毯与鲜花铺展至礼堂议事厅正门,大红旗帜招展在广场上空,近处的市民们见势皆前来观看,市政广场前一时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畿城首届工商业联合会’在大礼堂内热烈召开,方仕时众星拱月般步入会场,各路镁光灯聚焦于他,一直将他送往主席台。他从容地站上主席台,环扫台下满坐的宾客,屏息片刻,开始他代表畿城整个工商业界的致辞,场面瞬时达到**,大厅中掌声、喝彩声、镁光灯闪动经久不息。
方仕时众望所归被推选为畿城工商业联合会会长,高政委坐在台下,微笑着观察一切。
会议结束时,所有参会人员在市政广场前合影,方仕时被工作人员请至人群簇拥的中央,他满足地对着镜头,送出一个风清月明的微笑。
“方会长!”当方仕时从会场的光环中退出,正待到后场小憩时,高政委笑吟吟地走过来,与他招呼。
“啊,高政委,见笑了,见笑了!”新任会长,又被高政委如此恭捧,方仕时多少有些不适。双方低一言浅一语地小聊,朝二楼的议事厅步去。进门后,方仕时留心地关好门,立时褪去刚刚八面来风、气度雍容的面孔,为难道:“高政委,我昨日连夜召集众商商议借款一事,五百万圆,眼下确实有点难。”方仕时叹息着。
“方会长,党既然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就确信你具备这样的能力,困难什么时候都有,我们不正是发挥迎难而上的精神,才取得今天举国大面积的解放?”
“确是、确是,高政委言之有理,只是,本城真正有资本有实力的商家皆已离去,且悉数将家产转走,余下这些坚守本城的,大多是此前饱受排挤欺压之辈,他们能坚持到人民军入城已经不容易,实在是拿不出余资来支援前方啊。”
“方会长,你所述情况,我也略有所知,我们现在的关键不是发现问题或提出问题,而是解决问题,如果随意一人都能解决,那方会长您的智识、能力、号召力和影响力,不是被埋没了吗?”高政委笑岑岑地看住他,恩威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