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12-08 00:13:01
隆庆元年(1567),外廷斗得热火朝天,冯保在内廷也升得够稳。
这时他开始提督东厂,并兼掌御马监,掌握了两大实权衙门,一举成为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下的第二号大太监。
可冯保积极进取,一定要当上本行业里的老大。在隆庆朝中期,他等到了第一次机会,司礼监掌印太监出缺,按规定该由二把手接任,毕竟熟悉业务,但高拱立即推荐了御用监的陈洪做上了。
高拱惹不起,冯保忍了,再等吧。
第二次是最近,陈洪离职,这回该冯保了吧,没想到高拱又推荐了尚膳监的孟冲接任。自然高拱也是有考虑的,一是还了人情,而是冯保这人太鬼,太抓权,比不上这俩人好控制。
冯保不干了,上一次你推荐个管日用品的,这一次又推荐个做饭的,眼巴巴地被高拱涮了一次又一次,论资格论能力说到哪儿都不合规矩。
但是,没辙。
你敢跟高首辅当面叫板?想找死?冯保是有脑袋的,他恨透了高拱,也只能在心里撒撒气,但是他动了个念头,也想整倒高拱。
不知是谁先联系的谁,张居正和冯保因同一个目标,勾结在了一起。跟太监勾结,去陷害文官,不是件光彩的事,可张居正已经顾不得了。
若说冯保的个人能力,张居正真拉上他,在高拱面前也是小胳膊拧大腿,这一点张居正心里清楚。
但张居正曾长期观察过这个人,发现冯保在隆庆跟前并不得宠,离陈洪、孟冲差得远,但他经常往后宫走动,在陈皇后、李贵妃乃至东宫太子那儿很吃得开。这是一股不易被发现的潜在力量,一定要拉拢过来。
由是,张居正在外调和,冯保在内使绊,两个人的势力都已经交待清楚了,现在还不大,他们在等待时机。
日期:2013-12-08 17:51:39
隆庆六年(1572),御史汪惟元上疏,直斥执政之臣不应该为事操切,只顾恩仇。
——这份奏疏指代不明,应该是给执政的阁臣提意见吧。
三月,尚宝司卿刘奋庸上疏言事,提醒皇帝要保重身体,奏章要自己看,决定要自己做,不要让大权旁落,让某个权奸蒙蔽了视听。
——这个有点露骨了,可能是暗指的高拱吧?
高拱刚要发作,转过天来,最厉害的一份来了,户科给事中曹大埜上疏,点名批评大学士高拱不忠十事,比如任用亲信、恶意报复、权力过重、陷害徐阶、党庇太监……所说的罪状好像个个有据可查,甚至扬言高拱专权纳贿,跟严嵩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后,请求立即罢免高拱。
前两份还好说,是由高拱的门生群起而攻之,一下子打了回去。第三份都指名道姓了,高拱只得亲自上疏辩白,并且乞求退休。
这样的弹劾虽然来势汹汹,却也容易应付。
隆庆的批复结果简单又快捷,批上“曹大埜排陷辅臣,着降调外任”,准备发下。但这时,冯保拿到了奏疏,改了几个字,变成了“曹大埜妄言,调外任”,罪名和处罚都减轻了。
但没用,高拱管着人事,依然是第一个外调,刘奋庸和曹大埜降级外调。
看来这三人是由于提意见或是骂高拱挨了整,受不受谁指使呢?
疑问来了,若说这事是张居正指使,怎么会用出这么没杀伤力的招数?有意思的就在这儿,那是因为张居正根本就没打算要杀伤谁。
真的是深得徐阶的真传,这三份奏疏根本不是要给谁提意见或想弹劾倒高拱,像是一步一步地试水的深浅,是侦查火力。
高拱迅速作出回应,隆庆极力支持,消灭不同声音,丝毫不费力气。
张居正得到了结果,高拱的火力很强,戒心很重,即便是冯保能在司礼监的批文上做手脚,这时也不能去硬碰硬,要寻求其他的方式。
事后高拱仔细地查过了这三个人的底细,只得出刘奋庸是当年的裕邸小官,很久得不到重用,大概是心里有气;而这个曹大埜,可能是受了张居正的亲信曾省吾的指使。似乎都跟张居正有一定的关系,但不太确定,也没办法去追究谁,只是疑心又起了一重。
在双方这样互相的挑弄之间,一个人的身体盯不住了。
日期:2013-12-08 18:57:03
自隆庆六年(1572)正月起,隆庆身染疾病,并且有热疮不愈。
养尊处优的,怎么会起了热疮?估计跟他的生活作风分不开。
隆庆不专权,不好长生,却因为在王府时压抑得太久,登基后心理彻底解放,便搞起了生理解放,开始贪酒好色。近侍宦官也不是些正经人,带他不学好,乱搞男女关系,彻夜喝酒狂欢。后宫的大小老婆也劝他不住,终于,才六年,让酒色淘空了身子。
从这时起,隆庆竟慢慢露出了下半世的光景,对身体状况不乐观,常常考虑起后事来。
二月的一天早朝时,隆庆忽然跑下台阶,哀叹道:“祖宗二百年的天下,以至今日。国家有年长的君主,才是社稷之福,怎奈东宫还小啊!”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何解。
身体是一天差似一天,到四月的一天,隆庆突然感觉身体状态还不错,走路也有劲了,就乘着软轿来到了文渊阁。
高拱和张居正见状大惊,出门接驾,纳头便拜。
隆庆上前将二人扶起,然后抓住高拱的手臂,仰望天空良久。天地阔远,却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隆庆数次欲言又止,终究无话,默默返身。高拱搀扶着隆庆一直走到乾清门,隆庆才轻轻说了一句:“先生回阁去吧,改日再说。”
高拱黯然神伤。张居正在一旁,专心留意,见隆庆是“色若黄叶,而骨立神朽”,下意识到有大事要发生。
隆庆的身体状况成为各方势力动向的晴雨表,高拱还在为学生哀伤祈祷时,那边张居正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
他担心冯保临事时不会处置,便秘密写下了,遇某事该如何应付、如何处理皇上善后事宜的办法等等,分成了十几个纸条封好,派仆人连夜进宫交给冯保。
张居正忐忑不安地在等回音,不想高拱的眼线太多,被发现了,报告给了高拱。
高拱连夜派人去跟踪堵截,可惜晚了一步,密信已经进了宫,交到了冯保手上,送信的人空着手回去回了话。高拱思前想后,不知张居正在跟谁搞什么名堂,越想越不放心。
第二天,到了内阁,当面质问张居正:“昨天的密信里,你写了什么?天下大事不拿来找我商量,却去找宦官,你什么意思!”
事情泄漏了?张居正心里没底,面红耳赤,只是干笑,不知怎么回答。心说,也许他不知道是交给了冯保。过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我每天都和宫中交换皇上的饮食情况,高公如何能什么都知道呢?”
高拱想想,也可能吧,大家都是关心皇帝的安危,自己也正心里焦急,便没太往心里去。
五月二十二日,宫里传出消息,皇上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