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8-17 21:49:23

04从火耗归公到养廉银制度（5）

沈近思在京城的主要工作是监管粮仓，一个无数人羡慕的肥差。一上任，沈近思就开始查处贪污行为，惩处看管粮仓的旗人。这下子得罪人了，沈近思官自然也做不长。当时的闽浙总督满保就向朝廷奏请，让沈近思回到地方，做台湾知府。当时的台湾正是危机四伏之时，朱一贵起义势如破竹。沈近思得知自己出任台湾知府，他便给康熙上了名为《远虑四论》的折子，希望皇帝能够批准他在台湾府下多设置几个县。说来你也许不信，当时整个台湾府只设有三个县，管辖极为不便。康熙同意了沈近思的请求，但却没能实施。

因为不久之后康熙皇帝就驾崩了。进入雍正朝，朱轼如鱼得水，升任吏部尚书。沈近思也跟着沾光，从地方上调回中央，任吏部文选司郎中。之后，朱轼封大学士，如内阁，给雍正儿子弘历当老师，沈近思则被超授为吏部右侍郎。在吏部右侍郎任上，沈近思做了一件大事，处理河南考生罢考案。在办案过程中，他据理力争，犯上直谏，一时声名鹊起。

在关于火耗归公的讨论中，沈近思认为火耗归公实质就是加征，不是好的法令。他还说了一句当时流传非常广的名言：“今日则正项之外更添正项，他日必至耗羡之外更添耗羡”。沈近思的担忧不无道理，火耗归公这个口子一开，能不能收住确实很难说。

通过对沈近思的背景介绍，我们很容易发现他的特殊之处，他的背后有内阁的朱轼撑腰。雍正从沈近思入手，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雍正召见沈近思，两人的谈话火药味十足，谁也不让谁。

雍正问道：你自己也做过县令，你征收火耗吗？

沈近思答道：征收过，这是为了养妻儿。

雍正再问：那你想留住火耗不还是为了一己之私。

沈近思回答说：妻儿还是要养活的，这是天地人伦，不然便是没人性。

谈话就此结束，雍正几乎完败，沈近思的回答近乎完美。

在谈话一开始，雍正就嘲讽沈近思，说他有私心，反对火耗归公根本不是为生民考虑，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这话戳中要害，你沈近思不是说火耗是恶法吗？那你为什么当初也征收火耗？沈近思却巧施乾坤大挪移，将问题转移为妻儿要不要养活？我征收火耗是为了养妻儿，是我人性还没泯灭的表现。对于沈近思的回答，雍正只能无言以对，他没有自己儿子乾隆那么好的辩才。

在沈近思这儿碰壁之后，雍正又找来了第二个人——山西太原知府金鉷 （hóng）。雍正选这个人原因也很简单，金鉷正是地方官，也是山西省内对火耗归公吃反对态度的官员。一句话来说，金鉷是反面典型。如果雍正能够说服金鉷这个反面典型，那自然也能发挥很好的效果。

见到金鉷，雍正只问了一个问题，一个接见沈近思时就问过的问题：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地方官，而出于私心反对火耗归公？

金鉷则从一个地方官的角度陈述了自己反对的理由：“臣这次来京城，并非为地方官求情游说。古往今来，财在上不如财在下。地方官是最接近老百姓的官员，应该让他们手有余钱，这样他们才能有羞耻之心。再说，火耗全都上交省里之后，地方上一旦有事，则手头无钱。即使报到省府，经过批准，层层审批，从此地方上的事务就难办了。臣以为，如果皇上一定要办火耗归公，臣请求出养廉银之外能多给地方官以经费”。

和那些漫谈大道理的内阁官员不同，金鉷的回答道出了地方上的不易。是啊，如果将财权收到中央，地方行政没钱怎么办？养廉银说来好听，其实更多的养得是总督巡抚这些省府高官，地方官养廉银太少。

金鉷的回答给雍正的触动非常大，他意识到火耗归公的复杂性。信誓旦旦的他也不得不下发谕旨说：“朕也不能保证火耗归公之事将来不会出现弊端。各省能推行的就推行吧，实在不能推行的也不必勉强”。

皇帝似乎服软了，官场上一片欢呼雀跃之声。

但在雍正二年七月六日，雍正却发布谕旨，不顾王公大臣的反对，命令各省推行火耗归公，但允许各省分批进行。

史书称赞雍正是乾纲独断。而究其实质却是封建独裁。

明清专制社会，皇帝一人即为天下，肆意置大臣意见于不顾。

雍正一意孤行，原因也很简单，他缺钱，朝廷需要钱，火耗归公能来钱。

其实，从雍正内心深处来说，他是反对火耗归公的。作为一个帝王，雍正清楚地认识到火耗本来就是不合理的，是地方官剥削百姓的产物，应该将之彻底取消才对。无论是火耗归私还是火耗归公，都是在加重百姓负担。雍正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却无能为力，因为火耗是庞大官僚集团的“禁脔”，他根本动不得，也没法动。

在雍正看来，火耗归公只是权宜之计而已。他在刚实行火耗归公的时候，便向臣民郑重承诺：“将来亏空弥补完了，国库充足，官员也廉洁之后，朝廷将逐步降低火耗，直至取消为止”。

这是一个帝王的报复和宏图远略，雍正相信这一天终会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