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拗不过我，只能换了衣服，随我下了球场。我事先跟肖杨说好了，他已经等在了场上——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见得就开得了这个口去约他。我们一起打球，很少提前相约，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只是偶然也会出去，找不着他的时候，也就自己打了。其实听到我叫他放学一起打球，他也没有别的表示就答应下来了，是我自己多心，总觉得主动向他示好自己就掉价了，怕他会因为听了我的一句软语而洞悉我对他的情意，从而看轻了我。

抱着球来到篮筐下，我喊道：“小样，我们两个对你一个。”球场上，通常都是王帆来主导对抗，我总觉得自己打不好，不敢乱带头，但今天不一样，今天王帆心里不痛快，我得想法子让她高兴起来。

王帆笑笑说：“你又要扯衣服了吗？”

我吐了一把舌头：“不扯了，正经打。”

肖杨知道我想讨好王帆，就有意让着我们，很快，王帆就投中了一球。她兴致来了，朝我晃了晃双掌，我举起双掌击了上去，说：“什么都别想，好好打它一场。”

肖杨说：“两个傻妹，来就来咯！”

球场上一来二去，我说正经打，其实还是少不了扯衣服、抱着球直接跑等耍赖行径。我和别人打，就算再打不过，也不会像这么耍赖来着，只因为对手是肖杨，我就总想着要小小地气一气他。谁叫他总让我伤心呢，他只要有一点点在乎我，我的伤心就能少一点点，可是我无从知道他到底在不在乎我，我就只能笨拙地惹他生气。他要是能为了我生点小气，那么，就说明他不是不在乎我了。然而，当他真生气了的时候，我又会为自己那幼稚的行径而懊悔，我怕他会为此而讨厌我。我在矛盾中拉锯着自己，一有了气他的机会，却又总是情不自禁。这次，肖杨又被气得呱呱叫：“他娘的！”

我抹一把湿漉漉的额头，只能装傻：“怎么啦？”

王帆见我们又要开始耍嘴皮子了，很识时务地给我们腾出了场子，她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说：“你们继续打，我老了，累死了。”

我和肖杨便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数落了起来。肖杨说：“你们这些胸小的连球都不会打。”

我嚷道：“我哪里胸小啦？”

肖杨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胸部说：“我看着就小啊！”

我下意识地抱起双臂，说：“小什么小，里面你看过吗？”

“不用看都知道啊！”

我又是跺脚又是撅嘴，气得口不择言：“死色狼，你才小呢！”

肖杨坏笑着说：“我不小啊，我很大的！”

泡了那么多年网络，我当然知道他说的什么，我也不装假清纯，撇他一眼狠狠地说：“我没看过啊，我怎么知道。”

又是下战书的时候了。他一扬头说：“那你来看咯，你也给我看啊！”

“行啊，你来啊！”我不服气，嘴头上，我肯定不输他。

“你也来啊！”他叫着，但身子不动。

“你先来啊，是你说要看的！”我故意拨了拨领口。别说我知道他就是说说，不会付诸行动，就算他真的凑过头来，我心里有他，让他那么看一眼，也不觉得自己就吃了亏。

但他只是低骂了一句：“他娘的！”果然不敢真的过来看。

现在，是我出击的时机了。在他面前用丢掉矜持的方式来维护自尊，我觉得自己很是驾轻就熟。我说：“喏，我已经给你看了，是你自己不看。现在该你给我看了。”

他叉着腰，别过头去，说：“你来咯！”

“你把裤子拉开啊，我刚刚也主动拉开给你看了。”我早就学会了不要脸，我越是不要脸，他越是拿我没有办法，这是我和他斗法总结出来的经验。

他听了气鼓鼓地说：“要看就自己动手啊！”

我凑近他，装模作样地把手指扣在了他的裤头上，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又说：“不行哦，天要黑了，这样看不清楚呢，要不要拿手机照一下？”我拿出手机晃了一下，他要是推开我了，我就赢了，我就可以笑话他了。

肖杨指了指地上的王帆说：“你别在她面前看啊，这样我害羞啊！”

王帆疲惫地摆摆手说：“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失笑，觉得他是在拖延认输的时间，顾左右而言他：“你会害羞的吗？那要不要跑她背后看？”

肖杨真走到了王帆背后，朝我招手：“来啊，过来啊！”

眼看就赢定了，我哪有退缩的道理，我一边晃着手机一边走上前：“这破手机好像不够亮哦，把你的借我吧。”

我刚一站定，他忽然伸手，把我揽进了怀里。这一着，我是没有想到的，打球时他也强抱过我，但像这样面对面的拥抱，还是第一次，我招架不住，心里慌乱得很。好吧这次是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我认输了。我的手依旧挡在胸前，够了，玩够了，我想推开他，他却抱得更紧了。

“你放开点啊！”他蹭了我的头发一下，说。

我挣扎了两下，他抱得我更紧了。渐渐地，我心里安定下来了。他真的抱我了，和上次拿接吻来耍我的那次不一样。他抱我了，我就是也抱他一下怎么了，我喜欢他啊。我张开我的手，从他腰后绕过去，抱住了他。我真希望这一刻就这样停住，时间再也不走了。我不瞎闹了，我不气他了，我不故作倔强了，小说我也不写了，不去想什么梦不梦想了，我再不离开这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庄了，我就想抱着他，就这样一直下去。我喜欢这说话没头没脑、粗俗里来粗俗里去的小样。

可是他到底还是放手了，他只抱了我三秒，我却觉得过去了好久好久。他放开我，越过我朝礼堂方向走去，只扔下一句话：“不跟你玩了，回去了。”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看着他渐走渐远的背影，我喃喃地说：“我也不跟你玩了。”我不知道我是说给他听，在给自己争取一点尊严，还是在咀嚼他的话：我们只是在开玩笑。不要忘记，我们就是在瞎闹在玩儿在开玩笑。我的心紧了一下，我痛。

“怎么啦，走了吗？”王帆从地上爬起来说，她压根不知道我们在她背后干了些什么。

我挤出一点笑，提醒自己忽略掉心里的痛，我说：“不理他了，我们走吧，姐姐请你吃东西去。”

“好啊，谢谢姐姐。”

日期：2011-09-19 10:19:43

……我刚一站定，他忽然伸手，把我揽进了怀里。这一着，我是没有想到的，打球时他也强抱过我，但像这样面对面的拥抱，还是第一次，我招架不住，心里慌乱得很。好吧这次是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我认输了。我的手依旧挡在胸前，够了，玩够了，我想推开他，他却抱得更紧了。

“你放开点啊！”他蹭了我的头发一下，说。

我挣扎了两下，他抱得我更紧了。

改糊涂了，有一句重复了。

日期：2011-09-19 21:30:45

22

村里的菜市场到了晚上就是夜市，烧烤、小炒、凉菜、糖水、廉价衣物鞋子、日杂等各式摊档在昏黄的灯泡下拉开架势，工厂里收工的年轻男女仰着朴素的脸，操着各地方言，三五成群在狭窄的过道里穿行，间杂有奔跑嬉闹的小孩不顾大人的吆喝横冲直撞，小孩的笑声、人声、叫卖声绕成一团，热闹非凡。

我小心翼翼地把电动车开进市场，避着人群，停在了一个小炒摊档前：“晚饭就在这解决吧。”

王帆跳下了车，我们一人点了一个炒粉。很快老板托着蒙了塑料袋的两只碟子，把炒粉送了上来，5块钱的分量，居然还不少，我们一看就乐呵呵地笑了，吃了几口，味道竟也不错。

王帆说：“我这炒蛋的，你要不要尝尝？”

我们就着碟子互相交换了些，一抬头，我瞥见前面一个杂货摊档前有几个小孩笑嘻嘻地看着我们，发现我也在看他们就赶紧躲躲藏藏，分明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我碰了碰王帆的手背，提醒她看那几个学生：“这里很多学生耶……”

王帆头也不抬地说：“不管他们，我们吃我们的。”

我说：“明天他们回到学校，可能就会说昨晚看见林老师和王老师在菜市场吃炒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