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新教师的工资比我只少个两百来块,但因为我吃住都在家里,所以过起来感觉要比他们宽裕很多,而且刚毕业的人同学间聚会多花费大,我是经历过的,手里常常没个闲钱,像肖杨这样一天要抽掉一包烟的,就更是如此了。
“哎呀,发工资了一起还你三百。”肖杨接过王帆递来的纸币,一转头,却递给了我:“喏,还你钱!”
我愣了两秒,才傻乎乎地把钱接了过来,什么也没说。他那么在意欠我的钱吗?王帆的钱,他就欠得心安理得。是不是,他心里还是多少觉得,我和他是有点不一样了,最起码,跟他和王帆之间的哥们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走咯!”我正瞎想着,张港已经发动了摩托车。我们要去粥城。
粥城在南水镇的边缘,也是市区的边缘,粥城的粥,不仅名扬Z城,在周边一些城市也很有名气,在粥城的停车场里常常可以看到挂外地牌的小车,那是长途跋涉过来吃饭的。粥城所在的村子,是南水镇经济最发达的村落。这个村子在十多年前就开始搞服装批发,现在拥有一个全国知名的服装批发商场,又因为受市区的商圈辐射,近些年房地产商群涌而至开发商品房,所以虽然也是农村,和七、八分钟车程的我们学校所在的秀岭村——我最名正言顺的家乡相比,明显是两番完全不同的景象。
我们坐进去平日里去的那一家店子,点上两大锅粥和几个小菜,肖杨嚷道:“有饭不?”
他一口气吃了三碗饭,胃口不错,大概比赛过了,心里也舒坦了。
不知怎么就谈到了菊花展。这些天,菊城正办着菊花展,是一年一度的,逢五年一大展,逢六十年又是一特大展——我不知道这样的形容对不对。去年我来秀岭小学的第一年,正好是菊城的五年大展,校长特意组织了老师们去看过。
“很漂亮,花扎成了龙船、古楼、神仙、飞鸟禽鱼各种形状,都是实物大小,有些比实物还要大。在夜里配上灯光,很唯美。”我描述着去年见到的景象,确实很壮观。
“能扎那么大吗?”王帆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张港说:“是啊,全国有名的,很多人穿州过省来看啊。”
王帆说:“妞,我们也找个时间去看看吧。”
我说:“我看过啦。今年不是大展,估计没有去年好看。
张港的家就在菊城,每年都会去看菊花展,他说:“今年也展了好久咯,再不去就完了。”
王帆摇着我的胳膊:“妞,我们去看啦……”
我只好应了下来:“好啦好啦,去去去!”
王帆又转身问肖杨:“你去不去?”
肖杨说:“去就去咯!”
张港说:“那这个星期六晚上你们来我家看菊花咯!”
王帆欢天喜地地答应着。
日期:2011-09-25 18:49:02
33
星期六早上上完兴趣班,王帆就拉着我要去张港家里。
“妞,我们怎么过去呢?”王帆问。
我说:“只能坐公交了,很远,张老师的车子搭不了那么多人。”
“那我和你坐公交吧,叫肖杨搭张老师的车过去。我收拾一下东西,你给肖杨说一下。”
我和王帆在办公室里,这会儿肖杨和张港大概已经回到了宿舍。我不想和肖杨单独说话,虽然这几天也算是调整好了心态,依旧一伙儿玩着,但我还是不敢想和他有太多私底下的接触,主要是怕自己又要胡思乱想,我知道自己有多执着,我喜欢他,这个事实一时半会是改变不了的。
不说话,那就发信息吧:【走了。我和王帆先坐公交过去,你搭张老师车。】
很快肖杨回复说:【真的去吗?】
【不是说好了吗?】
【其实我不是很想去/还没发工资/我没有钱/觉得不好意思/要不下星期再去吧。】
这家伙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加上才刚毕业出来工作没几个月,要置办的东西多,朋友、同学间的聚会也多,发了工资,不到两个星期就花光了,不时地听到他在哭穷。王帆的状况比他好不了多少,但常常仗义地给他借个一百几十,而我则常常接济着王帆,但他从不问我借钱。
我说:【没关系啦,和张老师那么熟,去他家也花不了多少钱,下星期菊花展就闭幕了。】
【那好吧。】
向张港问明白了下车的站点,我和王帆便出门坐公交去了。车子兜兜转转地走了一个半钟头,才总算到了张港说的车站。给张港打了电话,张港开着摩托出来接我们。
“张老师,现在去你家吗?”王帆问。
“等下再去我家,现在去修车。”
“车子坏了吗?”我看看张港的摩托车,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张港说:“不是修这辆,我有一辆旧摩托,坏了的,拿去修好了,今晚让肖杨开了搭你们回去。”
菊花展得晚上去看才有看头,估计看完公交车已经停开了,路远,打的得花上百块。我们两个脑袋短路的丫头光顾着来,压根就没想过要怎么回去,还是张港考虑得周到。
张港把我们送到一家摩托车维修店,肖杨已经在店子里等着了。
“行了没?”张港问修车的师傅。
师傅给正修着的那辆车子充了充轮胎,抓住离合踩了踩发动机,又把火熄掉,说:“行了!”
张港便说:“肖杨,你开这辆。”又转头问我和王帆:“你们谁坐他车子啊?”
谁不希望和自己喜欢的人有更多独处的机会,即使明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是能见着他,我也是觉得高兴的,但这时我更多的是怕。我犹豫着,王帆已抢先帮我做好了决定:“你坐肖杨的,我坐张老师的。”
肖杨已经跨到了车上,叫道:“来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如果说不,又觉得回避得太刻意了,怎么说,我喜欢他这件小事,到目前为止还是我和他之间的小秘密。我扭捏着找着借口:“你会不会开啊?”
“怎么不可能不会啊?”他说。
“你先兜几个圈给我看看。”
他果真听话地开着车子兜了两个圈,脸上还带点得意的笑。平日里他为了运动方便,买的运动长裤都拿去改短了,站着的时候裤脚刚碰着鞋帮,这会儿骑在车上,裤脚往上一缩,吊在了脚踝上方约十公分处。看他那模样,我忍不住笑了,我在包里拿出相机,匆匆地给他抓拍了一张。因为来不及把相机拿稳,人又在动,照片便有点模糊,肖杨唇边的笑和那半吊子的裤脚让他看起来特小样。
“去吧!”王帆碰了我一手肘,笑说。
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我跑到肖杨车后,爬了上车,手抓住了车后的支架。从爬上车到坐好,我都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他。
“坐稳哦!”他说。
“我坐好啦。”我此地无银地加上了一句:“我没碰你啊,省得你说我乘机揩油。”
他噗嗤笑说:“我没说过啊!”
我们开车去市场买菜,准备到张港家里煮点粥,炒两个菜。张港的老婆要上班,孩子在寄宿学校上学,都得晚上才回家。
我和肖杨跟在张港他们后面,路不宽也不太窄,有时是一条直路,有时沿着一条安静的小河弯弯曲曲地伸展,我坐在肖杨背后,抬头看天边灰白色的成团的云,还有或远或近的陌生的房子,再近一点,是路边成排的很高的树,叶子不多,我不认识它们的名字,但我看它们直挺的枝干,总觉得那就是白杨。
“小样,那是白杨吗?”我指着路边的树问。
他看了一眼,说:“不知道哦。”
我收回我的手和目光,我看见他后脑勺上有一根白发,我说:“小样,你长白头发了。”
“是啊,老了嘛。”
“我帮你拔掉好不好?”
“不好啊,不拔。”
我自顾自地伸手在他的头发里挑着,他晃了一下脑袋,说:“别拔啊,痛啊!”
我笑说:“这算什么痛?”
“也痛啊,我怕痛。”
“你们学体育的,不是经常摔伤手脚什么的吗?不都痛习惯了,怎么也怕痛。”
“小时候打架啊,打得痛,就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