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空气就是一个调气的小孩,把我们折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滴溜溜地转着身子跑了。这个初冬,天一直这样,末日论开始侵蚀一些敏感的人敏感的神经。无论如何,好好活在当下就好。我说过,我没什么志气。
我把前一天刚裹上的棉大衣脱下,想起肖杨昨天晚上那恹恹的神色,我开始担心他着凉了。吃过午饭,我抱着一堆教案跑上学校找王帆一起备课,其实只是想去看看肖杨。
我们在办公室里忙活,一直没有看见肖杨的身影,我的座位靠窗,从窗口看出去就能看到礼堂,还是没能看到他在里面打球。他不在学校吗?我想问王帆,几次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妞,晚饭在这里吃吗?”王帆问。
我抬头一看,五点多了,终于鼓起勇气问起肖杨:“就我们两个吗?肖杨不在吗?”
王帆说:“他出去了,好像去找师兄打球了,我打电话问问他回来不?”
我说:“算了,我们两个吃吧。”能出去打球,看来没什么大问题。
王帆一拍手掌说:“都是你煮汤给我喝,今天我给你煮个鸡汤怎么样?”
“哟,拿手菜吗?”
“也不是啊,就是想吃啊。我们家那边喜欢用白酒来煮鸡汤,很好喝。”
我吐了吐舌头:“白酒哦,喝醉了怎么办?”
“不会啊,煮好了喝不出酒味儿。”
“那就试试吧。”
我们到市场买了半只鸡,又到超市里买了三小瓶250毫升装的小糊涂酒,就在王帆宿舍里开锅了。肖杨的宿舍比王帆的大,平时都是在他那边开锅,厨具也大多都放他屋里,一下子没找到碗了,王帆让我到他屋里找。
“没锁门吗?”我问。
“他什么时候锁过门?上次钱放宿舍里丢了,也不知道学乖。”
我打着哈哈,走进了肖杨宿舍,一进门就看见他桌子上放了一袋青枣,我拿起一个来,心里有点欣喜,自言自语道:“不是说不喜欢吃不熟悉的水果吗?”
王帆也跟在我后面进来了,看我手里捏着一个青枣,就说:“这青枣肖杨买的,你吃吧,我没事也来偷他的吃。最近他很喜欢买这个。”
我笑了笑,拿了碗,又顺手拈了两个青枣出去洗。买俩青枣真不能说明什么,可是看着他当我的面说不喜欢吃,转身又自个买去了,我就觉得他小样得可爱。
我们往鸡汤里切了姜片,倒进了半瓶白酒,不过半个钟头,酒香就溢满了房间。
“好像蛮不错嘢!”我赞叹道。
王帆被我和肖杨取笑过好几遍厨艺,这回得意洋洋的:“当然了!”
熄掉电磁炉一尝,鸡肉里酒香浓郁,却全然没有白酒的辣和苦,很快,我们就把半只鸡消灭殆尽。
我留意到王帆脸上红扑扑的,我脸上也带点潮热,我说:“你还别说不醉,这白酒后劲来了。”
王帆躺倒在床上,伸着懒腰说:“没关系啊,这样吃着很舒服。”
我拿起剩下的半瓶白酒,说:“剩下半瓶怎么办?喝掉好不?”
王帆摇手说:“我可喝不了白酒。”
啤酒我能喝上几瓶,白酒喝不多,也能喝点,我说:“我喝,你陪我喝点。”
“好吧,我们一边看电视,一边喝去。”
我们跑到肖杨宿舍去,大大咧咧地趴在床上,电视开了,不知在放什么节目,就随便看着。我洗干净了一只玻璃杯——淡蓝色的玻璃宽口杯,一共四只,我在超市里买过来的,买的时候就想着我们四个人喝啤酒时一人一只,我讨厌死了用纸杯喝啤酒——就要给王帆倒白酒,才倒下一点,她就嚷嚷:“够了够了,我喝不了太多。”
“好啦。”我摇摇瓶子,“那剩下的都是我的了。”
“你这酒鬼。”王帆拍了我一记。
我对着瓶口,一点点地仰头喝着,不一会儿,瓶子就空了。
“好辣啊!”我伸着舌头说,“喝完咯,还有两瓶是不是?要不要再开一瓶喝?”
王帆骂道:“你别!等下醉了我可不扛你回家。”
我嘿嘿笑着,我也就是说说,明天要上班,哪里真敢喝多了呢?
正说着,我们就听见了肖杨的脚步声,他迈进房间,我们一起响亮地给他打了个招呼——大概是因为酒劲,我们说话的声音都比平常高了八度,他被吓了一跳。
他看我们趴床上了,就说:“哦呵!你们那么舒服啊!”
王帆从床上跳起来说:“好咯,我把床还你,我先去烧水洗澡咯!”她蹦蹦跳跳地走到门口,又回头给肖杨抛下一句:“看好她哦,她喝白酒了。”
我大声叫道:“看什么看,我没有醉啦!”
话没说完,王帆已经出门了,屋里就剩我和肖杨。我一整天挂念着他,他真站我面前了,我却不敢看他了,生怕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看穿我想他想得有多苦。我刻意不去看他,只盯着电视看,还要装作看得很专注。
肖杨坐在床边换了拖鞋,就喊道:“走开咯,我要躺着看电视啊。”
“你看呗,这里不有地方吗,我又不妨碍你。”我拍了拍刚刚王帆空出来的半张床说。大概是酒热了脑袋,这么不怕羞的话,我居然说得理所当然。
我大方了,肖杨就扭捏了:“我想躺那边啊!”
我往外面挪了挪身子,给他腾出了地方,还是保持着原来趴着的姿势。他只好跨过我爬进靠墙的一边,半躺在床上,用毯子裹住了大腿,两只光脚交叠着,就搁在我身子旁边。
我眼睛里开始泛点金星,更是看不进电视了,觉得无所事事的,就一侧身子,抓起了他的脚板。
他把脚一缩,说:“别搞啊!看电视!”
我笑嘻嘻地说:“你没洗脚啊,搁人家旁边,臭不臭?”
他说:“我没让你闻啊!”
“那我不闻了。”我说着就从床上坐起来,调了一下方向,躺到他身边去了。
“你是不是喝醉啦?”他问道。
我没醉,我一直酒量就很好,只是头有点晕,我想躺下来休息一下而已。我微闭着眼说:“没醉啦,我喝很少。”
他就躺在我身边,我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我喜欢这种味道——确切点说,他的,我都喜欢。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转身把头埋进了他胸前。他动了一下,但没有离开,他又问了我一次:“醉啦?”
我不想说话了,都说了没醉,还老问,我就摇了摇头。我的额头磨蹭到他的脖子,他的皮肤温热温热的,我觉得很舒服,就又使劲地蹭了蹭他的脖子。
他喊道:“喂,这样不行啊,会出事的。”
听见他说话,我抬起头,我在心里说,怎么不行了?我的鼻子碰触到他的下巴,上面有微扎的胡子,碰起来很好玩,虽然没我家里的枕巾舒服,但那又是另外的全新的感受。从小,我妈就给我们在枕头上盖上一条毛巾,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喜欢拿嘴唇磨蹭着毛巾上的绒毛,从小到大都得这么干着才睡得着,我想念起我的枕头,想念起枕头上的毛巾了,我习惯性地把我的双唇贴到了他的下巴上。
“喂,不行啊!”肖杨的声音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儿才传进我的耳朵里。
怎么就不行了,你就是不喜欢我,对不对?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没有亲过你,算起来,还是我吃亏呢,我都不在意了,你在意什么?我在心里和他对话,但没有把话说出口。话到这里,我觉得没所谓了,是啊,我亲过他,再亲一次又怎么啦?
我没有睁开眼睛,摸索着爬到了他身上,找到了他的双唇。我用力地把我的唇印上去,他轻轻抱住了我。我觉得还不够,不够,我又抱紧他,伸出我的舌头,伸进他唇间,却顶在了他紧闭的牙齿上。
这时,他猛地推开了我,我摔倒在床上。这一摔,我反应过来我都干了些什么了,酒醒了七八分,我怎么就那么傻啊?我该怎么办?我不知所措,只能继续装着糊涂,我不把眼睛睁开,暗暗地咬紧了牙关。
我听见他懊恼地说了一句:“都说了现在不行啊,你等我两年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