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被敲了一记，又惊又喜。我听得清清楚楚，他是说让我等他两年，这么说，他不是真的对我无意了？但我马上又糊涂了，如果他喜欢我，为什么现在不行？我又没有要求他什么。我喜欢他，就喜欢他这人，即使他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票子，我就喜欢他这人。或者，他还是不喜欢我，他推开了我，这样的不留情面……

我合着眼睛，被自己的臆想迷了思绪。我感到眼角有泪，我在心里喊着，不要哭，不要哭，我醉了，我只是醉了……

他越过我爬了下床，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他在喊王帆过来，说我喝醉了。王帆应了一声。

然后，我就听到了王帆跑过来的脚步声，她走近了我，帮我把被子盖上了。

王帆说：“天哪，那么厉害。”

肖杨说：“是哦……唉，她真想和我干哦。”我听见了肖杨嘿嘿的笑声。

王帆说：“你笑什么，这酒会上脑啊，她不清醒啦。”

我像生吞了一整颗核桃一样，一下子喘不过气来。我震惊了，我简直无法相信，肖杨竟会把我们之间如此私密的事当笑话一样告诉王帆！我爱他，在他看来，只是一个玩笑吗？既然只是玩笑，那又何必让我等他两年！他可以拒绝我，可以不爱我，但怎么可以如此轻佻地玩弄我的感情？我的爱不是一文不值的，不是为了彰显他的男性魅力而存在！

他的拒绝让我痛苦让我难过，但都及不上这一刻，他的一句玩笑，伤了我的心。眼角关不住的泪终于滴了下来，我悄悄地擦在了被子上。

我又听见肖杨说：“那今天晚上怎么办啊？”

王帆说：“就让她睡这里啊，还能怎么办？”

肖杨说：“那你过来睡咯，我去你那里睡。”

王帆说：“我不要，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睡我的床？”

肖杨嘿嘿笑说：“那我不去咯，你也过来睡咯，三个一起睡咯。我睡中间咯。反正我的床也够大。”

“你想得美！左拥右抱的。其实也不怕啦，你就让她睡着吧，你的床那么大——不过你不会乘人之危吧？”

我听不下去了，他要真乘人之危早就有这机会了，他就是不要我。我之于他如此廉价，只是一个说笑的谈资，不值一爱。我又没真醉，我干嘛还躺在别人床上装孙子？我要回家。

我睁开眼睛一骨碌爬起床，眼前昏黑了一片，过了好几秒才慢慢地光亮起来。

我的举动把他们都吓了一跳，王帆问道：“妞，你没事吧？”

我一手托着头，另一手摆了一下，说：“我回家了。”

王帆说：“你行不？”

“可以。”

我趴下床，人还是很清醒的，王帆要陪我下楼梯，我不要，坚持自己走了下去，亮了车灯，出了校门，我发现脸上痒痒的，一摸，全是泪。

很久以后，王帆问起过我，那天晚上，我听见他们说话了吗？

我说了慌，我说我听见他们在说话，但没听清在说什么。我说我听清了，又能怎样呢？虽然时过境迁，我还是丢不起这个脸，就算是面对着自己的好朋友，我也丢不起。

王帆又问：“你知道那天晚上谁帮你盖的被子吗？”

我奇道：“你啊！还有谁？”

王帆说：“是肖杨帮你盖的。我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在帮你盖被子。你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温柔呢。”

日期：2011-09-27 19:30:37

35

我就是哭哭而已，难受一下，死不了。他一直都是这样对我，我们一直都在玩那个游戏，就像未更事的小孩在偷窥异性不成熟的下体一样，在言语上过把瘾，更进一步，吃点小豆腐，也是过把瘾而已。只有我认了真。

我不应该如此脆弱地把我的认真赤裸裸地摊在他面前，任他取笑。我可以把我的头抬起一点，再抬起一点，还要站到凳子上，呈45度角地俯视着他，我谁也不怕，我什么也不怕，我倔强起来就好了。

林湘，记着，你爱他这件小事，不过是一个玩笑。攥紧拳头，武装起来吧，这样他就伤害不了你。

“我现在上来煮饭吃哦！他们都在吧？”我给王帆打电话，提着几瓶啤酒、一袋当季的橘子，有事没事跑学校去，在肖杨面前晃悠。我几乎是逼着自己去面对他，而且得有多张扬憋多张扬，我越强大，他的气焰就越少。似乎这样，我能争取回来的尊重就越多。

我们在平台上吃饭，我在他面前大口吃肉，对着瓶口大口喝酒，全然不顾自己是个女孩子。我甚至还抢他的烟：“给我一根啊，我也会抽！”

他按住烟盒骂我：“抽什么抽啊，很贵的！别浪费我的烟！”

我扬起下巴说：“很贵吗？红双喜啊，十块钱一包，一包二十根，一根五毛钱。我给你五毛钱，行不？”

他鼻子一皱嚷道：“拿来啊！”

我“嗖”的一声站起来，跑进他房里去找我的包包，真的翻出了五毛钱出来递给他。

他不接我的钱，说：“抽什么抽，发情啊你？”

我在他身边坐下：“我发情了怎样？不抽也可以，我咬你一口咯。”

“发癫啦你！”他别过头去不看我。

我是发癫了，我也觉得自己很不正常。我咬咬牙，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不能退缩，一退缩，我就要哭了，我必须把气势保持住，我要证明给他看，他会开玩笑，我也会，而且，我比他更会，我压根就不怕他。我说：“那我咬你啦！”

我两只手一起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逃了，话音一落，我就使劲地咬了下去，压根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他。我确实用力了，巴不得在他手上咬出一个血口子来，可是听见他叫痛的时候，我又舍不得了，稍一迟疑，他就抽回了手。

他抱着被咬的手臂，咬紧牙关，又是那闭着眼睛蹙眉皱鼻的神色，整张脸都扭曲了。我知道他痛，他说过他怕痛，我当然记得，可是我心里的痛，他又知道吗？

打小我就喜欢咬人，碰到自己喜欢的小伙伴，不管男的女的，玩得高兴了就会咬人。后来一个人过得很孤独了，我就自己咬自己。大三的时候，有一次上课，是早上最后一节课，我坐在课室最后一排，饿慌了，对坐在旁边很要好的一个男同学说：“我很饿，借你的手给我咬一下吧。”他很大方地把手臂伸了给我，当然他没想到我真的咬下去了。然后他一脸惊讶地跟我说起他高中时喜欢过的一个女孩子曾经咬过他一口，后来他就一直对那个女孩子念念不忘。《倚天屠龙记》里的张无忌也是因为这样而一辈子没忘记蛛儿。我不知道那个男同学是不是也会在以后对我念念不忘，但他的话让我改变了随便咬人这个坏习惯。我想，我以后也要咬我喜欢的人，而且要狠狠地咬他，要让他一辈子也不忘记我。

小样，你记住我了吗？你能一辈子不忘记我吗？

我看着他痛，心里有点慌，我轻轻地说：“对不起。”

他把袖子拉下来，还是不看我，只说了一句：“没事了。”

他说没事，可是只坐了一会儿，他就一个人闷闷地回屋里去了。

王帆向我打着眼色：“生气了耶！”

我说：“那就生气呗！”

“去哄哄他吧。”

“不去。”

“去啦！”王帆推了我一把。

我不是不想去，就是觉得自己主动跑进去，太低声下气了，王帆推我一把就给我一级台阶，多推我两把我就顺理成章地走进去了。

肖杨正侧着身子歪在床上看电视，我背着手像领导下乡似的踱到他面前说：“生气啦你，那么小气。”

“没有啊，看电视啊。”他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台。

“不生气那出去喝酒咯。”

“不喝啦！我头晕啊！”他说着就闭起眼睛躺倒在床上，把我晾着。

我在他面前蹲下来，凑近他的脸，语气缓和起来：“真头晕啦？”

他不作声。我知道他不可能这就睡着了，但我希望，他是真的睡着。这样，我就可以一直看着他了。他不爱我，我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机会，有一次算一次。我看着他晒得黝黑黝黑的脸，这是一张瘦削的方脸，眉毛浓郁，眼窝深陷，鼻子又大又挺，可能因为瘦，颧骨很突出，嘴唇是暗紫红色的。他的五官看起来很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