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晟和小玲在我们学校教书,已经恋爱两年了,平日里总是形影不离。每次看见他们,我都会想,什么时候我和肖杨可以和他们一样,光明正大地恋爱?
“在家里啊。”高晟说。
我戏谑说:“你死了,丢下小玲,独自去偷欢。”好不容易和肖杨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我说不出话来,有别人来了,我却反而轻松了,话头也明快了,我这是怎么了?
高晟跟着肖杨迈进了屋子,说:“你老公还不一样吗?”
我接不下话来,我“老公”,指肖杨吗?在高晟眼里,我和肖杨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吗?我忽然好奇起来,他和小玲,是怎么开始的呢?难道也和我们一样?
肖杨倒是应了一句:“他娘的!”
我不知道他这是承认,还是否认。我绕开话题,问高晟:“你过来干什么,有事吗?”
高晟说:“等下去打篮球,约了人,顺路过来转转。”
我说:“吃了饭再走吧,快好了。”
“几点钟啦,哪有人这时间吃饭。”
我一看时间,居然过两点了。不是刚刚才过一点吗?为什么和肖杨在一起的时间过得特别快?
肖杨说:“喝点汤咯!”又转头问我:“好了没?”
我掀开锅盖看了一下,关掉了炉子:“好了。”
“给他弄一碗。”肖杨说。
我找来一次性碗,给高晟盛上一碗,又盛了一碗给肖杨。
“妞,开饭咯!”我嚷道,王帆答应了一声,马上过来了。
“辛苦你啦,妞。”王帆又对高晟说,“我在搞大扫除呢,这妞负责煮饭。”
“要饭不?”我问肖杨,他点点头,我又给他添上了一碗饭。
我们四个人吃着东西,说着闲话,没多久,高晟就走了。王帆和肖杨聊着各自回家后的一些打算,我间或插点嘴。王帆在,我才能借着王帆的问话知道他的一些情况:他爸爸生病了,他要回去看看。
王帆问:“不会很严重吧?”
肖杨说:“高血压咯,老人病。”
王帆说:“不怕的,老人家是这样了。”
我在一旁轻轻点了一下头。谁的父母病了会不揪心?我一点都帮不了他。这些烦心的话,他都不愿意跟我说,是因为我总是给他增添烦恼,没有办法替他分担忧愁吗?
我们说着话,不知不觉,到点了。王帆说:“好啦,我还要继续收拾东西,等下让林湘送你去坐车吧?”
我看着肖杨,我是很想送他,我只是不敢说出口来。肖杨摇了一下头:“不用咯,我自己走啦!我坐摩托车出去啊!”
王帆说:“反正林湘也要走啊,顺路送送!”王帆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送他出去哦!”
我点了一下头,肖杨已经拿起箱子出门了。
他走得很快,没有等我,我也没有跑到他身边去,只是跟在他身后两三米远——他知道我走在他身后吗?我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像影子似的,不言不语。他这就走了,我连跑上去,跟他正面道别的勇气都没有。
我们很快走到了校门。他出了校门,沿着门前的大路大踏步向前。我回家的路,在校门的右侧。我站在校门前,默默地看着他走。只要他回头,就能看见我。我的眼眶又湿了,我多希望他回头看我一眼。
然而,他没有,他在我的视线里渐渐变小,沉下了地平线。
日期:2011-10-11 21:37:43
50
【回到家了吧?你爸身体还好吗?】我打下这几个字,又删去。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把玩着手机了。
假期的每一天,都很难过——从读书到教书,这是第一个让我产生这种感受的长假,要知道,以往,每逢寒暑假都是我自由写作的黄金时期。这个寒假,我却无法收拢心思写作,我只好有事没事整理着房间,或擦玻璃窗,或收拾衣物,或调整着房间的摆设,好把时间打发过去——散学礼前两天,我们把家搬到粥城旁的新家了,又逢岁末,正需要清理屋子。
一切都是崭新的,雪白明亮的墙壁和村里老房子呈暗灰色的青砖很不一样,在暗无天日的老房子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如今总算有了个更为舒适的居所。我终于切身地体会到,为什么中国人对买房存有如此固执的念想了,安居乐业的传统思想无可厚非,而且祖祖辈辈双手染满泥土的中国人辛劳一辈子,也该有享受生活的权利——生活不仅仅是工作,对中国人来说,工作很多时候只是为了让衣食住行更上一个档次。至于为什么房子成了“衣食住行”里最难解决的一项,乃至需要一家子人辛苦劳作一辈子才能消费上一套房子,这就不是我那不谙经济不谙政治不谙商业阴谋的脑袋可以理解的了。
我觉得我理应很高兴才对,但心里却一直很平静,大概是心里一直根深蒂固着一个观念:这是我哥哥的房子,不是我的。我在念书的时候就喜欢给自己打上先锋、特立独行的标签,然而心底里我还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子,我信执子之手与子皆老的从一而终,我信女子终究要走出娘家,与一个深爱的男子组成一个新的家庭。如今,我心里有人了,我渴望和他一同计算柴米油盐,只是,不是现在。
我慢慢地熟悉着新房子的一切:衣架该放什么地方才能用得顺手;哥哥给我准备的书桌太小,我必须得再买一张电脑桌来盛放我的笔记本和其他杂物;衣柜门里可以再加上一面全身镜;书呢,已经把小书柜塞满了,还有一箱子,就放床底下吧……
我让自己忙碌起来,可是一停下来,我还是会想肖杨。他已经回去一个星期了,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信息。每天,我都会给他打下一条信息,但是,我一条也没有发出去。我到底在害怕什么,胆小如斯,我自己也开始搞不明白。我就只能这样子耗着,每天,等他的电话,等他的信息,等他……想我。这也是我答应过他的,等他一年。
我能等,但我妈等不及了,她开始时不时地唠叨:老屋邻居的女儿,比我小两岁,小时候常来我家玩的,已经结婚了,听说已经怀上了;大我五个月的表姐和远在楠州的男朋友最终还是决定了结婚,六个钟头的车程和阿姨一开始的反对最终还是没能让他们的爱情止步,他们的婚期定在农历二月;在香港的表妹小我半年的,也带着男朋友回家见家长了……在我妈眼里,我已经是个老女孩了。在村子里,22岁上下出嫁的女孩子多了去,像我这样的女孩——2009年,我25岁了——我妈开始担心我嫁不出去。每当我妈唠叨的时候,我很想告诉我妈,我有心爱的人了,一年后,我可以带他回来见你了——我只是想,我一句话都没说过,还只是静静地听我妈的唠叨。
年廿七那天,我终于等来了他的信息:【放假在家还好吗?】
那天我正好捧着一本书坐在窗前打发时间,手机就搁在我伸手能及的地方。
我抱着手机欣喜若狂,他终于给我信息了,他终于——想我了吗?我把书扔到一边,趴到床上,深呼吸几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这才开始给他回复:【我很好,你呢?家里都好吧?】我琢磨着不要打太多的字,我不想在信息里暴露出我想他想得有多苦,任何能给他造成压力的话语,我都小心翼翼地绕开着。
点击发送之后,我就什么都不干了,手里握着手机,坐在房间里专等他的回信。可是,他再也没有给我回一个字。就这样了。
我在房间里枯坐着,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湿遍了脸颊。我不是怪他这么长时间无声无息,我没有胡思乱想,我不悲伤。我就只是想他了,想他,很想很想,想着想着就哭了。
后来,王帆问过我一次:“你有没有试过,想一个人想到哭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她又接着说:“真的很想一个人,真的会哭的。”
我知道。
日期:2011-10-13 20:5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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