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12-12 10:37:52

第六十三章 龙开河畔小红楼 （1）

1992年9月初的第一个星期天，王佐起了一个大早，坐工厂大客车来到九江市区小姑家。原来王佐前几天收到一封父亲的信，父亲在信中说星期天他要在九江市区办事，顺便有点事情要和王佐聊聊，叫王佐在小姑家碰面。

王佐来到小姑家时，小姑去买菜了，只有小姑家读三年级的小表妹在家。王佐毕业分到五七厂那一年，经常会到小姑家坐坐，所以和小表妹很熟悉，于是王佐和小表妹在客厅沙发上打扑克“王三八二一”。

王佐心不在焉地打着扑克，心想父亲为什么要自己到小姑家来，走上社会上班二年多了，父亲可从没有写信约好与自己见面的，是什么事呢？王佐一边想着一边打扑克，连续打了三把牌，三次都输了，小表妹可高兴了，洗完了牌，催着王佐抓牌。

二人正打着扑克，小姑回来了。小姑把菜搁在厨房，对王佐说：“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呢！来了就好。”

王佐听出小姑话中有话，笑笑说：“来，当然来咯，半年多没到小姑家坐坐呢。”

小姑说：“我看你是心虚，不敢来，跟我来，我带你去楼顶看看风景。”

小表妹撒娇说：“不嘛，我要和佐哥打扑克！”

小姑口气不好地对小表妹说：“打什么扑克，做作业去，我和你佐哥有事呢！”

小姑家在九江市最繁华的地方四码头双峰路，是一栋三层小洋楼，还有二个门面出租，俩口子都是国家干部，是王佐亲戚当中家境较好的一家。

王佐跟着小姑来到楼顶上，小姑指着高楼林立的四周说：“这里应该是你小叔工作生活的地方，你小叔是一个多么聪明能干的人，人又长得高大帅气，可惜呀，可惜！”

王佐的小叔是他父亲最小的弟弟，文丨革丨期间无一例外地上山下乡了，到广阔天地去了。后来就再也没回城，永远地留在了农村那片广阔天地了，因为小叔娶了一个乡下姑娘。小叔上山下乡前是红卫兵的头头，曾经在九江市呼风唤雨。可是，小叔给王佐的印象完全就是一个标本式的农民，从头到脚完全是一个纯粹的农民形像，完全看不出家里人所说的当年的威风和帅气，看不出跺跺脚九江城也要抖三抖的霸气。

小姑叹了口气，说：“要不要我讲讲小叔的故事？”

王佐知道小姑是有意说小叔的故事来开导自己，心中不觉后悔，上次真不该带张子含母女到小姑家，很明显父亲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全家族的人都知道自己的事了，于是喃喃地说：“不用了，小叔的事我知道。”

小姑说：“你只知道小叔在农村，可是你不知道我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苦闷和绝望，无聊和寂寞。你是知道的，你爷爷是资本家，我们家成份不好，你大姑在武宁县插队三年，本来选上了进城做老师，可是成份不好，到了九江后又被刷下来了，最后没有办法转到了老家山里插队，一呆就是六年，前后近十年呀！最后由于政策松动才回城了。我也在农村插队呆了好几年啊！”

王佐明白了小姑说话的意思，但又不知道怎样回答，只好说：“我知道。”

小姑顿了一下，继续说：“你知道就好，当年由于政策的原因，再加上家里成份不好，多少人死了回城的心，多少人永远地留在了农村，你小叔就是其中之一。可是你小叔是情有可原呀！是没有办法呀！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回城的希望，也没有任何关系和路子可走，那是当时的社会造成的，是一代人的悲剧，并不是你小叔个人所能决定的，但不管怎么说，你小叔永远地留在了农村。”

王佐被小姑说得无地自容，也明白了父亲来找他碰面的真正原因了，站在楼顶上，手足无措，结巴地说：“小姑，我理解小叔，我们下去吧。”

小姑根本没有下楼的意思，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你理解吗？我看你一点也不理解！你都做了什么呀！你又不是像小叔当年一样上山下乡在农村插队落户，七八上十年的在农村没有回城的希望，你可是好好的在国营大工厂工作，却去乡下瞎混，还勾搭一个乡下姑娘，你是不是鬼迷心腔呀！还是脑子进水呀！不然怎么神魂颠倒，做出如此不可思议的事。你有没有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你有没有为你的父母亲考虑！难道你还要走你小叔的路吗？小叔的人生悲剧还不够让你明白事理吗？还不够惊醒你发烧的头脑吗？”

小姑的一番激烈地言词，简直让王佐想找一个地缝钻下去，浑身不自在，只是红着脸低着头，心中后悔极了，上次万万不该带着张子含母女到小姑家落脚。

小姑见王佐没有反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忽然大叫一声，说：“抬起头来！”

王佐抬起头，小姑指着远处一栋高楼说：“那是九江目前最高的楼，是你们船舶系统九江总公司的办公楼，九江船舶公司是目前九江地区最大的国营企业，也是效益最好的企业，九江市长每年都要向你们总公司经理书记拜年，是第一个拜年的单位。在九江，年青人首选就业的单位就是你们船舶系统，可是，你就这么糟蹋自己呀！你本来可以在那栋高楼上班的，凭你瑞昌大姑从小对你的疼爱，瑞昌大姑家的表姐夫在人事局工作一定会帮你这个忙的，只要安排你在厂里内招委培上大学镀镀金，或者考成人大学，或者自学函授一个文凭，镀完金后在厂里磨炼几年，就会在那栋高楼上班。这么好的前程在等着你，你却自己毁掉自己。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和乡下姑娘断掉关系，好好工作，一切还来得及！”

……

小姑正在振振有词，这时小表妹来到楼顶，稚气地说：“妈，大姆（大舅）来了。”

于是小姑带着王佐下楼，小表妹在后面蹦蹦跳跳，三人来到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