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赛无奈，只得上来将她扶出树林，此时公孙若陵正与松乌斗到险时。两道白绫上带着饱含剧毒的暗器直刺向松乌的左右太阳穴。松乌见状忙矮身避过袭击，两根曲铁棍一斜，便向若陵的双膝袭来，似欲夺去她的双足。若陵轻巧跃起，翻过身，向松乌的背部袭来，眼看就要逼近背部大穴，忽然听见那些兵士都大叫道：“卜赛公主！卜赛公主！快拿弓箭来！”

若陵心中一颤，方才不是已说好让卜赛带慕雪在林中躲避，由自己来退去强敌，她又何苦……出来自寻死呢？莫非……莫非是慕雪出了什么事？！若陵想至此，不禁心猛烈一跳，手脚发麻，顿时分了心，回头看去。只见卜赛架着慕雪艰难走来。慕雪奄奄一息，忽然脚下一软，摊倒在地上。卜赛大惊，便俯身去扶她。

若陵这里正看到心乱如麻，岂料想那松乌已换过身来，见若陵心系别处，大喜过望，两根曲棍齐齐地向若陵的颈部袭来。若陵闻风忙回过偷来，顿时大惊，急急向后退去，一面仰身躲避曲铁棍。不料，松乌这次出击只以为稳操胜券，因此用尽全力，欲取若陵性命，故一时收不住，曲棍仍直直地向若陵的面部袭去。若陵双袖一挥，两道白绫向松乌的腋下袭去。松乌急忙抬手收回，这一扯，一道白纱随风飞去，只听见身后众兵士一片惊呼。

这时雨早已停了，云淡风清，月色朦胧，正洒在这一片空地之上。只见月色下，一个绝色女子婷婷玉立，一身素服，手托两道白绫，头戴雪莲玉钗，乌丝如瀑布，面容如同冰雕玉琢一般。若陵只觉眼前万物明朗，便知面纱已被松乌挑去，不由地面色绯红，忙回身跃至卜赛慕雪身旁。

慕雪此时眼涩头胀，只能勉强撑着身体。微一抬头，只见一位九天仙女缥缈而来。这位仙女美得虚无，似根本不是这世间钟灵所造，遍天下所有笔墨词句，竟没有一字一词一句能形容这女子绝色无依的容貌。

这女子虽有天仙之容貌，却又似天人一般冰清玉寒、孤高无尘，宛如皓洁明月。让观后之人既不敢亲近，亦不忍舍离，只盼日日对月相望，也可聊解相思之苦。卜赛更是不知所措，只觉历史所有绝色女子都黯然失色——妲己过妖，妹喜过残，褒姒过柔，西子过拙，貂蝉过媚，明妃过弱。此等天上之人，怎么偏自己那么好运，恰恰碰上了呢？

松乌自思自己虽已过了三四十个年头，亦见过天下无数美女，但今日方才明了“绝色”这二字的含义。眼前的这般容貌，当真堪称是天下第一，或者也是天上第一的！

如此一想，所有观过之人，都只有一个念头——我若能带这女子在身侧，什么事情都干得！

慕雪见身旁人都屏住呼吸，却又不敢多看若陵，似被她天然光芒所禁住，便忙向若陵示意道：“公孙姑娘你来，我有话相告！”若陵知此时慕雪已看见自己真面貌，因为她从小至大，除了沈伏龙，再不曾被第二个“幽雪宫”之外的人见过真颜，故脸上一烫，却极轻巧地落在慕雪身旁。

卜赛不知为何，顿时脸上一片乌红，连呼吸都极为困难。实在是奇怪得很，眼前虽是一位绝代佳人，但毕竟与自己同为女子，却不知为何，见她靠近身旁，便浑身发热，心跳加速。

若陵见慕雪示意她低头，便俯下身来。慕雪便在她耳际悄声说了几句。若陵脸色一变，眼中满是讶异，但慕雪只是微笑以对。若陵也不说话，叹了口气，便回转身，眼中透出冷光，令众兵士都徒然变色。

卜赛便俯身问慕雪道：“薛姑娘刚才说了什么？”

慕雪柔声细气道：“我来时之所以断后，就是为了沿路洒上毒粉……这毒粉无味无色，黏性极强，不易被发现。那些兵士沿路追来，腿上脚上沾了不少……且方才还有雨水相助，那些毒粉更是粘了甚多。这毒粉平时无毒，但只要与我或公孙姑娘的真气相混，便能夺人性命……所以，我是让公孙姑娘用真气相袭……”

卜赛忽然醒悟道：“难怪姑娘要故意走这山路，想必就是想让国师也下马步行。现在，只怕国师的腿上也粘着这些致命的毒粉了！”慕雪点头道：“不错！”说完便挣扎着抬头看若陵如何对付那些兵士。

只见若陵婷婷袅袅地行至与松乌十步之隔，“唰”地收回白绫，眼中一片清冷。松乌不敢大意，忙运功提气，但握着曲铁棍的双手连连打颤。之前若陵戴着面纱，自己已然觉察到了一股寒气。如今得见真颜，只觉得寒气已侵透肌骨，未战便已没了气势。

若陵冷声叹道：“本来我还可饶你们性命，但我在母亲面前发过誓，绝不容任何男子见我的真颜。不然一定要杀之后快，所以……请各位都下黄泉……”她声音本就空灵清冷，这“下黄泉”三个字自她口中吐出，更是让人不寒而栗，毛孔倒竖。兵士们不由地一个个都变了神色，两条腿却铁沉，动弹不得。

若陵缓缓举起双手，忽然一声叱咤，乌丝飘起，两股真气自袖中急出，往这些兵士的腿部而去。那些兵士顿时乱作一团，扑倒在地，哀声连天，腿部火烧火燎地疼痛起来。猎犬更是吠声惊颤，撞树而死。毒自下而上，不肖一时三刻，便取人性命。松乌亦大惊，只觉的腿部一阵疼痛，骚痒难忍，且渐渐麻木，便知中了剧毒，忙运功欲排出体外。但那毒至阴至寒，遇到体内真气大有吞噬之念，只能暂不令其上侵，若要排出体外，竟绝难做到。松乌想通这一节，不由惊得汗如雨下。莫非，自己果真要葬身在这荒山之中么？

若陵正要相逼，忽然见一锦衣男子冲上山来，将松乌护在身后。那男子手持一把锋利的胡刀，剑眉星目，傲气凌人，正是乌泽。但见了若陵，也是一惊，但随即便垂下头，敛了神色，道：“公孙姑娘，这次便算你们胜了，你不再相逼，我也退兵离去……我们各让一步，如何？”

若陵大怒，刚想回绝，忽然一口急血涌上喉头，忙生生咽了进去。便知自己消耗太大，若再来一百人，只怕仅凭她和卜赛，是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只得答允，一面记下这二人的样貌，只待来日再去索命。

慕雪见大局已定，不由地缓了口气，忽然眼前一黑，便又昏倒在卜赛的怀中。卜赛不敢惊呼，直待乌泽与松乌离去之后，才低声道：“公孙姑娘，你过来看看，薛姑娘又晕过去了！”

若陵心下一惊，忙奔至慕雪身旁，一面为她诊脉，一面便用手探她呼吸，脸色一沉，对卜赛道：“公主可知这山中可有山泉水么？”

卜赛略沉思了片刻，用手指道：“往这里下山便会遇上一处，只不过这山路却极其险峻……”

若陵忙道：“那就请姑娘在前引路，我带薛姑娘跟着！”说毕便掏出一条白绫，将慕雪缚在身后。卜赛虽知此时情势关乎慕雪的性命安危，但不知为何，凡看若陵一眼，总要出一回神，似不敢相信这天下竟有这般容貌。

三人便顺着崎岖陡峭的山路而行，只见从峭壁中流出一条清澈透亮的水带，直流到山下的一个水潭里。若陵赶至潭边，放下慕雪，鞠了一把潭水尝了尝，微微颔首，正要同卜赛讲话，忽然听见山谷中传来一片呼喊声。

卜赛喜道：“定然是胡拉赞领率援兵来了！姑娘先在此等候，我去看看再来找你！”此举正合若陵之意，如今她面纱被扯去，正不愿见任何男子。待卜赛去后，若陵忙从包袱中拿出雪莲杯来，接满清泉水，片刻后，杯内的水便传来一股芳香气味。若陵用手指沾了点泉水尝了尝，便扶起慕雪，欲灌入她嘴中。但慕雪只是昏昏沉沉，泉水侵刻间便顺着嘴边又流了出来。若陵一急，便不顾其它，自己含了一口水，亲自贴着慕雪的唇，直送了下去。

如此灌了三四次，才将一杯山泉水让慕雪喝下。若陵扶起慕雪，点了穴位，运气给她输了一点真气，并为她理顺内息。做完后便渗出一身的冷汗。若陵见慕雪面色和缓，便又为她诊了回脉，脉象已然平和了些许。此时已是旭日东升，山中云雾缭绕，青色一片。若陵便扯下一段白绫，将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双水色明眸。仅此却已能让人断定，这双眼睛之下该是怎样醉人的美景。

若陵刚将慕雪缚在身上，便见卜赛从山谷中驱马而来。若陵便道：“我不喜与众多男子同行，公主给我一匹马，我同薛姑娘在后远远地跟着便可。”

卜赛笑道：“我早已料到，这匹马便是专程为姑娘准备的！姑娘便跟在我后面罢！”说毕便指着一匹赶来的枣红色马。若陵也不多言，运功飞身上马，随着卜赛一路去了。

第十八话梦里梦外

夜色如水，奇寒无比，一粒粒晶莹剔透的雪，星星点点地装饰着四周。慕雪溶进了无尽的夜色中，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但却被这夜色所吸引。追忆过往的种种，只觉得疲惫不堪。周身已无一丝力气，只想沉睡在这无边的夜色中，长醉不醒。朦胧恍惚之间，漆黑的夜色中飘来了一个白色袅娜的身影。

白衣人渐进渐现，只见一个绝代佳人缓缓靠近，冷漠而又孤高地看着她。

“公孙姑娘？！”慕雪吐出这四个字，带着回音在四周扩散开来。为何她见到这个人，心中会有一丝悸动和喜悦？尽管眼前的这个女子只是冰冷地凝望着她。

若陵并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然手中徒然多了一把长剑，剑锋直指慕雪的咽喉。慕雪一惊，但全身上下都丧失了力气，更何况，她隐隐觉得，自己也并不想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