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要瞒着我……”若陵幽幽地说,声音清冽而空灵,眼中透出一股杀气,“既然如此,你休怪我剑下无情!”说毕只见剑光一闪,长剑直穿自己的脖喉……
“啊!”慕雪一惊,翻身坐起,只觉头重脚轻,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兽床上,方才那一切不过是梦境……
抬手轻抚额头,缓过神来,慕雪才发现床旁俯着一个人,正是若陵!慕雪脑中一热,那晚在山中的场景全都浮现出来。而且隐隐还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后,好似被若陵救下山的。那么也就是说,若陵已经知道自己体内的异样……慕雪正想着,忽然见若陵手一动,直起身来,一脸的倦容。
两人相对无言,但心中却都百感交集,纵有千万句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都只低头看着兽皮。须臾,慕雪便道:“一直都是公孙姑娘在照顾我么?”
若陵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卜赛公主也一直在照顾姑娘!”
慕雪轻巧一笑,一眼看见藏在衣袖的一只青葱玉手,忽然想起那夜见过的绝世容貌,不觉地脸色有些发烫。好在她已易容,本来的面色无法窥探,不然此时若陵定然要看见她绯色的双颊。
若陵见她不说话,心中不免有一丝烦乱,她已知慕雪掩盖身份之事,只想等她醒了便亲自问她。但如今面对面地坐着,却又无从开口。正犹豫着,忽然只听门外一个声音笑道:“薛姑娘醒来了么?”
话为说完,就见卜赛掀开帐篷的帘布,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盘羊奶水果等物。卜赛将盘子放在一旁的羊毯之上,见慕雪已醒,便笑道:“多亏有公孙姑娘悉心照顾,薛姑娘才这么快便醒来。”
若陵此刻正心中不畅,见有人来,也不多语,起身走了出去,留她们二人在帐中。
卜赛微微一笑,向慕雪道:“胡拉赞领的居处被毁,因此便暂在此安营扎寨,薛姑娘不要嫌弃!姑娘现觉身体如何?病好些了么?”
慕雪苦笑道:“我身上的毒定期会发作,第二日便可痊愈,算不上什么病!只是那日动了真气,想必多耽了几日罢?”
卜赛道:“不错,姑娘昏迷了两日才醒来,多亏有公孙姑娘在一旁日夜照顾!”
慕雪淡然一笑,道:“我知道!”顿了顿,坐直了身子,向卜赛问道:“这里想必是胡拉赞领的地方了……不过,公主可是要将性命托付给他的,此人可信么?”
卜赛已是一身公主打扮,脖上环着玛瑙翡翠,一身华服,端坐在床旁的一个蒲团上,见问便道:“薛姑娘放心,胡拉赞领是我的姑父!他与我姑姑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感情自然好得很……待我亦极好,必定会全力相助!”
慕雪闻言又问道:“既然如此,公主可否想出退敌救国的良策?”
卜赛道:“这两日,我和姑夫及几位将领在大寨中商讨了一番,已有个初步的计划。只是暂时还无需劳烦薛姑娘和公孙姑娘,两位可以先好好休养几日。”
慕雪便问道:“公孙姑娘也有自己的帐篷住么?”
卜赛道:“公孙姑娘这两日为了照顾姑娘,并未曾离开这里半步,姑也未曾为她安排住处。既然如今姑娘醒了,自然要选另一处帐篷给公孙姑娘居住。”
慕雪忙笑止道:“那倒不必了!公孙姑娘和我住一处即可,我们二人也可相互照应!公主也不必多费心神了……”
卜赛扬唇一笑,目光狡黠地看了慕雪片刻,方道:“也好!就按薛姑娘的意思罢!”
慕雪毫不在意地迎上卜赛的目光道:“那多谢公主了!不过,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卜赛本已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听见这句话,便复又坐下,问道:“何事?”
慕雪笑道:“公主可否借在下一匹马,这两日在下想四处逛逛!”
卜赛闻言,便疑心慕雪是否想伺机逃跑,因而有些迟疑。沉思了一番,忽觉她毕竟非乌西国人,若要离去也不能强留,但若她反投向敌方,岂不对己不利?继而又想公孙姑娘对乌泽心怀杀机,慕雪既然与公孙姑娘交好,必不会投靠。又将自己方才的一番话细细回想了一遍,只觉得自己并不曾透露军机,心中便释然了好些,才道:“最近吐谷浑趁机在西边作乱,想将青海从我乌西夺走……暂且让他去……姑娘若当真要去散心,只管到马营中牵马!不过,千万要小心一些!”
说毕直起身来,告辞离去。慕雪便敏捷地起来,用银针试了试卜赛留下的食物,然后便胡乱地吃了起来。
卜赛离开帐篷,一抬眼,却被一副景色所迷住。只见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袅娜地立于蓝天碧草之间,修长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一株芳草,似在沉思,但眉目之间却看不出半点情愫。
本来卜赛已让姑姑好心为若陵新制了面纱,但若陵却道:“面纱并非任何纱绸都可……那方面纱是用天山冰蝉所吐的丝所作,其妙处在于两面相异,从外不能见里,但从里可窥外。但普通的纱物里外相同,我若戴上,则难以视物。所以,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如此一来,若陵仍是遮住下半张脸,将一剪秋水瞳露出。卜赛见到这番景象,不忍上前打扰。一顿饭的功夫之后,若陵才回眸看见卜赛,便垂下手臂,问道:“公主有事么?”
卜赛与若陵对视,便有些神色恍惚,缓缓上前道:“昨日有人送来了一匹白色大通马,我已命人留给姑娘骑用,希望姑娘不要嫌弃!”
若陵闻言冷声道:“多谢公主!”
卜赛还欲多说,忽然见一个兵士跑来道:“公主!伊娜姑娘刚赶到大营中,请公主快去!”卜赛顿时面露喜色,道:“伊娜来了?我立刻赶去!”说完又看向若陵道:“公孙姑娘,你若不介意,薛姑娘方才提出与你共住一处,彼此也好照应,我先失陪了!”
若陵见她远去,想到她最后那句话,心中不知为何,反添不少惆怅。一转身,恰见慕雪掀帘布出来。二人四目相对,慕雪只是苦笑。若陵脸色微红,终于掉头向马营而去。慕雪见状,微微叹了口气,亦随若陵而去。
再说卜赛赶至大营中,便见一个形容俏丽的女子正站于胡拉赞领的身旁,正是自己的贴身侍女——伊娜。当日因为二人感情甚好,伊娜又极活泼好动,卜赛便拖着她于自己一同习中原武功。这次私自出行,本来伊娜是定要跟来的,却被她用计逃脱了。因此听说国都被占,对伊娜也颇为担心。因此这时相见,心中甚是喜悦。不顾胡拉赞领与其他将领在旁,也不让伊娜行礼,冲上去便抱住她,笑个不住。
“公主!”伊娜见几位将领都面露尴尬之色,忙小声叫道。卜赛放开伊娜,却将她拉至胡拉赞领右手旁的位置,与自己同坐。如此一来,胡拉赞领脸色也露出不快之色,但因他早知这位公主向来行事任性古怪,便也不责备,清咳了两声,便道:“公主,刚才伊娜姑娘已将国都这些日以来的事情告知,而且还带了几个消息来。”
卜赛顿时轻笑道:“什么消息,是好是坏?”
胡拉赞领便道:“她说,国王如今还活着,只是不知被木弃他们囚禁在何处。任老前辈已暗居王宫之内,伺机营救国王……因为得知公主回国,故先让伊娜来此探听消息。伊娜在过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信使,便偷看了信中内容。信是由玛多的莫多将军写给木弃的,说后日夜里要来袭我的都兰,以示忠诚。让他们派兵来助。”
卜赛冷笑道:“多莫将军!我早觉他有反心……当日那个持画的画家,不正是他推荐给父王的么?我正打算先袭玛多……他来得正好!我们就给他个出其不意,姑夫之意如何?”
胡拉赞领还未答话,只见右边一个将领站起来道:“公主说得自然有理,不过若木弃当真派人相助,只怕我们以少敌多,白白送死……”
卜赛不置可否地一笑,转视她的姑夫。只听胡拉赞领道:“若有良策,以少胜多亦不足为奇。不知公主所想的与我是否相同呢?”说完,起身行至身后的乌西地图旁,微笑地看着卜赛。卜赛依然拉着伊娜的手,此时亦拉着她行至胡拉赞领身旁,与姑夫在地图上指指划划。几位将领也都围上前来。
胡拉赞领道:“莫多此次发兵,犯了四条大忌。其一,他以反军之名,必不得民心;其二,他不尊巫术,不敬神明,天地不容;其三,他骄奢自满,不善用人;第四,都兰和乌兰向来都是在我统领之下,地貌熟悉,且可以内外相互接应,他远道而来,又无内应,犯了兵家大讳。我们以逸待劳,定能胜他!”
卜赛听了便道:“我有一个计策,定能将莫多打得落花流水!”
众人听了都兴致倍增,问道:“何计?”
卜赛便用手指着乌兰道:“如今我们在此,先遣人报知看守都兰的巴布将军,再先率兵马埋伏于城外的察乌苏河旁,与巴布将军接应……再如此这般,定能大获全胜!”
众将听后都道:“明白!”说毕便各自离去领兵备战。
这里卜赛依然拉着伊娜,向胡拉赞领道:“姑父,我还有些话要同伊娜说……能否先回帐中?必不会误了今夜启程。”
胡拉赞领蹙眉道:“公主怎能独自带兵去助都兰?还是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