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老城区到清江路，是否必须经过运河路呢？”

清江路？

这路名这么熟悉，对，清江路214号——不正是李伯父的宅邸吗？

“陈墨生乘坐的车辆是否为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凯雷德？”

“不，拍到他的画面是步行。”

“步行？”

“对，他在号称友谊长廊的红旗大街天桥下走了一段，奇怪的是，他的眼睛虽然目视前方，走路的姿势却很怪，就像后面一直有个跟踪者一样。”

“周围的人群和车辆呢？”

“五百米范围内，现在正在查找。”

“他穿的什么衣服？”

“灰色的羽绒服，一顶黑色平顶毡帽，戴护耳。”

“跟死亡时的着装吻合吗？”

“一点不差。”

“这个家伙，有换衣服的必要吗？”陆十四喃喃地说。

“他换过衣服？”

看陆十四发愣，老猫又说，“可能是怕人认出来嘛！”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是，有换两次衣服的必要吗？”

这个问题正是我想问的，他本来穿的就是别人的衣服，为何还要换一件？

“对，他中途一定去过商场，或是服装鞋帽店！”陆十四一仰头，问老猫，“衣帽是新的吗？”

“没错，全新，还带着商标牌儿，一看就是着急忘了摘。”老猫说。

“买衣服可能是幌子，他到那里应该是见什么人。”

“这个怀疑值得排查，”老猫说，“有衣物的品牌作参考，找商家不是难事。”

“你接着说！”

“过了天桥，一拐墨北路，陈墨生立刻打了辆出租，车子向北行驶至冰市街交叉路口，司机被他赶下了车，之后陈墨生自己驾车仍向北一路驶去，一直到郊区——”

“车速有多少？”

“平均时速大概有八十迈。”

“这段时间，依然没发现跟踪车辆？”

“初步看，是这样的。”

陆十四又陷入沉思。

“哎，你接着说！”

“之后就是车祸。”

“什么地段？”

“墨北公路与一条乡道的交叉口，当时的情况是，右方有一车辆即将右转，陈墨生大概是想赶在这辆车汇入主道之前加速通过，没料到前方的大货车减速，于是，根本来不及刹车，直接冲入大货车的车尾，酿成了追尾的惨剧。”

“前方的大货车为何要减速？”

“这个很正常，前面是红灯了。”

“当时路面上还有其它车辆吗？”

“没有，出事时只有这三辆车。”

陆十四想了想说，“这就很明显了，想想当时陈墨生内心承受的压力有多么巨大，由此导致的心不在焉，才是造成这起致命交通事故的罪魁祸首，一个正常驾驶车辆的人，绝不会无视面前的红灯！”

“是的，从货车司机的证词中也说明这个问题，出事的瞬间，他从后视镜中观察到出租车根本没有刹车的迹象，货车司机本能地想要避开，但是连挂挡起步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后面的车便像炮弹一样冲上来，致使货车司机本人在这波强大的冲击力下亦被撞伤了胸骨。”

“出事地点离第二精神病康复医院有多远？”

“大概两公里左右，如果去康复院，走墨北公路倒是最佳的路径。”

陆十四这么问，难道是怀疑陈墨生要去康复院？

难道他冒着劫持、抢劫的罪名，就是要去见一个神经病？

或者万先生？僵尸医生？

“我知道了。”陆十四却没再质疑什么。

“过程就是这样的，中间有什么疑点尚有待进一步跟踪，但要定性他杀，没这可能性。”

“我估计，监控上也没发现可疑人吧？”陆十四没接老猫的话茬，又问了一句。

“从天桥发现死者行踪，到发生车祸一共用了多长时间？”

“大约半小时左右。”

陆十四点点头：“这案子基本明朗了，从表面看，他杀的可能性的确没有。”

“你怎么看？”

“自杀！”

陆十四虽然不让我说话，但他无权阻止我的思想发声。

关于他最后时刻抛出的“自杀论”，无疑令他的倾听者大跌眼镜。

我好想说，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丨警丨察，为何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和我争执了半天的“李杀论”，转眼间就变成了“自杀论”，我忍不住想：

关闭在他那颗异想天开的大脑里的细胞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

但我们（看情形老猫也是他的忠实崇拜者）显然已经习惯他紧要关头力排众议一语中的的作风。

“是选择性自杀！”

陆十四又将他的结论做了个小小的补充。

一个“选择性”，说得我更加茫然了。

“何谓选择性自杀？举个例子，”这个“侦探”开始自问自答式的解惑，“假如有两种选择摆在一个死刑犯的面前，一种是用他的死换取另一个家族成员的生，另外一种是毫无条件的死，他会选择哪一种？”

“毫无疑问是第一种，总之逃不过一死，倒不如保全另一个人的性命。”陆十四恶狠狠地说。

“但是，选择性自杀毕竟是一种表象行为，究其深层原因，还有一个外力干扰的过程，再使用一个新概念表述，就叫被迫性选择自杀。”

老猫听得一头雾水。

而我，觉得一切嫌疑他还是想往李重慈身上推。

果不其然，陆十四话里针对李重慈的意思愈来愈浓，他还在讲：

“就拿陈墨生为例，他用自己的死换取什么目前不得而知，但肯定存在某种交换，监控显示的几种迹象应该指明了这个问题，具有表演和诱导性质的线索恰恰是做给刑侦人员看的，真正的目的是用来掩饰，掩饰什么呢？当然是真正的死因，说白了，就是要制造一场真正的车祸，而来自他背后的压力在车祸前的一瞬间充分凸显，陈墨生的选择性在于，他的命运之路已被某人设定，不以这种方式死亡，得到的结果必定比死亡更为惨痛，两相比较，他的死倒是容易接受的结果了，因此这个事故绝不是偶然的，严格来说，是一起具有逼迫性质的自杀。”

我虽然懒得去猜他那些咬文嚼字的话句，但也隐约听明白了，大意差不多是：

有个人逼迫陈墨生去自杀——假如他是李重慈。

如果陈墨生违抗命令，他不但自己难逃一死，就连他的妻子——甚至对他更重要的人都得跟着倒霉。

这不明摆着吗，皎月还在李重慈的手上嘛！

至于真相是不是如此，我暂时持保留意见，毕竟陈墨生在公寓里对妻子表露的态度令人担忧，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会为自己的女人付出生命吗？

但我说过，在这里，我只有听的义务，没有表态的权利。

“你还需要什么？”

老猫问。

“是否能马上进行尸检？”

“不行，到现在还联系不到家属。”

“联系家属的事情我来办。”

“有尸检的必要吗，你还怀疑什么？”

“不，我只需要证实两件事，一是四十八小时死者体内的酒精检测报告，二是陈墨生身上有没有心形胎记。”

“好，这两件事交给我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