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异食癖,多数由心理障碍引起,也可以说是一种心理上的逃避行为,或是精神寄托,这种表现的背后,往往隐藏着内心难以攻克的恐惧,”陆十四说,“待会儿,我去看看这位皎月小姐……”
李重慈没表示什么,继续自己前面的话题:“到收银台一问,果然是陈墨生早已结账,甚至多给出几百也没要,只捡了一顶毡帽转身便跑!”
“出了商场,我也没再去找陈墨生,载了他妻子便往家里赶,谁料……主要是也猜不到他会去死呀!”
“您的第六感呢?”陆十四像是开玩笑。
“很简单,你脸上的忧郁暴露一切。”
陆十四哑然失语。
“对这个周游鹤必须彻查,我觉得他和陈墨生的死有直接关联。”
当我又复述一遍遭遇周游鹤的经过后,李重慈对陆十四说。
“周游鹤藏身断头公寓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事还得问……陈墨生的妻子。”李重慈说到皎月时,情绪有些不淡定了。
“对自己的好姐妹,江小姐估计有办法。”陆十四边说边瞅我一眼。
这一眼,仿佛包含道歉的成分。
我没说什么。
“还有,”陆十四自责地说,“如果不是我的判断有误,陈墨生的死完全能够避免。”
“朱先生说得不对!”李重慈说。
“有什么不对?”
“主意是我想出来的呀,要论责任也是在我。”
“不,陈墨生的死从我们会面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你是说,你不应该见他。”
“既想探听出线索,又不能保护自己的证人,绝对是一个侦探的失败。”
“不,你的证人若要自杀,你就算一辈子跟定又能怎样?”
“自杀也是一种谋杀,如果揪出背后的黑手,杀人灭口的惨剧自然不会发生。”
“也许,陈墨生的悲剧是咎由自取,毕竟还有蝙蝠名单的关系。”
“但他却不能做自己生命的判官,何况,陈墨生究竟有无犯罪情节尚需认定。”
“朱先生,假如他肯合作,也不一定会丢掉性命!”
“可惜,他的灵魂早已献给一双黑手——对,可怕的黑手!尽管有时他是条硬汉,但他始终认为无力掌握自己的命运!”
“所以,害死他的人绝不是你!”
“把他推向死亡深渊的人却是我!”
“依据是什么?”
“狙击手。”
“狙击手能说明什么问题?”
“说明他有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陆十四又露出一个愧悔的表情。
一个狙击手的出现,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是因为恐惧而牺牲自己吗?
“我被蒙蔽了,”陆十四说,“我当时没有想通,狙击手的出现其实是个拙劣的把戏。”
“你想到什么?”李重慈问。
“其实这场表演,正是陈墨生自己安排的。”
话一出口,又是一颗“丨炸丨弹”?
好个陆十四,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目的呢?”李重慈带着质疑的口吻问。
“给看戏的人欣赏,造成错觉。”
“什么错觉?”
“救他的错觉。”
“朱先生,我真不明白了。”
“也就是说,我只要走进公寓,他就必死无疑,除非,我能一直跟着他。”
“你的意思是,那陈墨生亲自导演了一场使自己加速走向死亡的闹剧。”
“可以这么说,但有一点,他内心也有过一线求生的挣扎,可惜我让他绝望了,从他走出公寓的第一步,陈墨生就知道自己是个死人了。”
“你要这么说,引我们前往断头公寓的阴阳先生才是元凶呢!”
“不,”陆十四摇头,“也许,他偏偏是要提醒我们救人呢!”
“事情的两面性?”
“是啊,严格说来,他已经救了江小姐一命,只怨我这个人自作聪明,坏了一场好事!”
“朱先生,别忘了验尸的事!”
我心里一直惦记楼下的皎月,这关乎她和李重慈的父女之谜,于是善意地提醒他。
满面苍白的皎月小姐依然萎靡不振,就像一只安静的麻雀。
她没有睡着,我将她叫到了外屋。
“皎月姐姐,这是李伯父和朱先生,他们想问你几句话!”
她看看我说:“紫衣,你知道,我离不开那所公寓……”
话未说完,喉咙里有了“咕咕”的声响。
我瞅了瞅他俩,这可怎么办,除了吃墙皮,还有什么办法?
“我看,只好求救于法渡禅师了!”李重慈说。
“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皎月姑娘的病不能耽搁!”我立即附和道。
“我不去,我不去!”皎月一听说要看病,断然拒绝。
“姐姐,听我们的吧,要不,还得送你回断头公寓,可你的丈夫……和那位周大爷,都走了……”
“墨生呢,他死了吗?”皎月抬起她那尖细的下巴,面无表情地问,就像在说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我愣住了,她为何这样问,难道也是第六感?
“皎月小姐,你可以畅所欲言了,你丈夫真的死了。”
正思索间,陆十四忽然说,我吓了一跳,想阻止他出口已来不及了。
接下来,那女子对丈夫死讯所表现出的态度才是让人惊异呢!
“我就知道,墨生他快要死了。”
皎月“哧哧”一笑,把我们都吓蒙了。
我张口结舌地望着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墨生说过,”皎月慢条斯理道,“多会儿让我给他挑新衣服的时候,就是他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
“皎月小姐,你对丈夫的死不感到伤心吗?”陆十四问了一句。
“你结过婚吗?”皎月看也不看他,“如果你的妻子对你像个陌生人,你还会爱她?”
唉!我不由叹口气,也不晓得她这是爱,还是恨了。
“皎月小姐,为了弄清陈墨生的死因,丨警丨察准备对你丈夫的尸体进行化验,家属签字这个环节还得麻烦你去一趟。”
“我不去,你们随便处理,他活着不是我的人,死了更不是我的鬼!”
“皎月姑娘,你是哪里人?”隔了一会儿,李重慈又插进来一句。
我们晓得他这样问的意思。
“我是个没有根的人。”皎月开始微微地喘息。
“你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
“你今年多大?”
“墨生说,我三十岁。”她愈发有气无力。
“怎么是墨生——”
“伯父,不能再等了,要不让人把药给送过来吧!”我打断李重慈的问话。
“好吧,”李重慈想了想,“就让学士跑一趟吧,他的伤势已无大碍,目前正在狮子楼调查酒店人员的嫌疑。”
李重慈刚出去打电话,皎月突然犯起病来。
“出去,你们都出去!”
她像疯子似的喊叫。
我使个眼色,和陆十四退出了房间。
“这女子也有自尊心,她要吃墙皮啦!”我悄悄对他说。
十几分钟后,我们又走进东厢房。
在此之前,陆十四已经给老猫发过信息,告知他皎月已经同意进行尸检,因身体原因不能前往签字,让他以口头授权的形式完成手续,并且请法医立刻进行解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