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释》“溯学术之流派”不仅表现在阐述五经六艺的经典化历程,探究儒家权力—知识话语的成因,还表现在作者对各家学派学术渊源的追寻。
章学诚称“《汉志》最重学术源流”,这是因为向、歆父子“深明乎古人官师合一之道,而有以知乎私门初无著述之故也。何则?其叙六艺而后,次及诸子百家,必云某家者流,盖出古者某官之掌,其流而为某氏之学,失而为某氏之弊。其云某官之掌,即法具于官,官守其书之义也;其云流而为某家之学,即官司失职,而师弟传业之义也;其云失而为某氏之弊,即孟子所谓‘生心发政,作政害事’,辨而别之,盖欲庶几于知言之学者也”。《汉志》在其《诸子略》小序中都指出某家出于某官,如《儒家》小序说“儒家者流,盖出于司徒之官”,《道家》小序说“道家者流,盖出于史官”,《阴阳家》小序说“阴阳家者流,盖出于羲和之官”等等。《通释》指出:“自刘班论列诸子,谓皆出于王官。后之辨章学术者,率奉此以为定论。”可见除章学诚外,首肯诸子出于王官这一说法的学者大有人在。《通释》虽能见《汉志》深处,得刘、班用心,但对《汉志》这一观点并不随声附和。在张先生看来,《汉志》小序中沿流而溯源虽有辨章学术之功,但将某家某派的源头推本于先秦某一官守,从方法上讲未免有点胶柱鼓瑟,就事实而言也不符合历史的真实。称道家出于上古史官,只因为老子曾任过柱下史,但是,道家所倡导的秉要执本、清虚自守、淡泊无为,与史官记言记事毫不相关。称墨家出于清庙之守更属凭空臆断,墨子主张兼爱、非攻、俭约,能与清庙之守扯上什么关系?张先生认为春秋战国诸子百家蜂起是时代的要求:“余平生论及斯事,守《淮南·要略篇》之论,以为诸子之兴,皆因时势之需要,应运而起,不必有期渊源所自也。使徒牵于某家出于某官之说,则不足以明学术自身发展之因,而莫由推原其兴替,故其说必不可通。观《淮南》论诸子之学,皆起于救世之弊,应时而兴。故有殷周之争,而太公之阴谋生;有周公之遗风,而儒者之学兴;有儒学之弊,而墨者之教起;有齐国之兴盛,而管仲之书作;有战国之兵祸,而纵横修短之术出;有韩国法令之新故相反,而申子刑名之书生;有秦孝公之励精图治,而商鞅之法兴焉。其所论列,确当不移。凡言诸子之所由起,必以此为定论,足以摧破九流出于王官之论也。”张先生所守之论或许更通达更近真,先秦诸子都是为了解决当下的社会和人生问题,是为了救时之弊而非为学术而学术。譬如就法家而言,大多数法家本人既是政治理论家又是政治家,“其职志端在富国强兵。而明法立制,特其致治之术耳”。早在两千多年前的司马谈就说过:“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3288—3289页。">先秦诸子的勃兴是因为世乱,其宗旨也是务为治乱,在周王朝既已礼崩乐坏之后,此时诸子百家怎么可能出自早已消亡或根本不曾有过的某官某守呢?《汉志》说法家“出于理官”,看起来好像言之成理,法家和理官不都是以治理好国家为天职吗?细究则似是而非,儒家、墨家哪一家不是为了重整乾坤?哪一家不是为了治理国家呢?只是治理的方法不同罢了。如果说法家出于理官能够成立,说儒家也出于理官不同样可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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