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们理所当然地将鼓鼓的信封笑纳于口袋，说：“我们的赶回去写稿子，剪辑片子，今晚要播出的。”

申主任说：“那我就晚上等着看你们的大作了。”

那个翻了筋斗的美女记者，这时已经回过神来，说：“等着看你的光辉形象吧！”

一个摄像记者说：“剪辑好了的毛片，我会发你微信的。”

申主任又掏出手机，一一加了微信，大家方才散去。

老五书记等得火烧眉毛，说：“申主任，你赶紧叫人关闸呀！”

申主任说：“我不是讲了吗？要逐级汇报的。”

老五书记说：“等你逐级完了，孩子们就没命了。”

申主任对身边那个工作人员说：“你赶紧召集处里所有的人员，开车火速往俞村桥上赶，救人要紧，我这里马上汇报，争取时间，尽早关闸！”

申主任拿出手机，翻出号码，拨通了区水务局电话：“喂，我们这里有人困在桥上，你赶紧向上汇报，能不能关闸。”

对方说：“好好好！马上，马上。”

虽然，申主任才刚刚放下电话，但在老五书记感觉到，这一“马上”比“乌龟上”、“蜗牛上”还慢啊！他要的是马上关闸！关闸！关闸！救人！救人！救人！！！

卢老五给秦书记拨电话，但是拨来拨去拨不通。

“你等着，要是孩子们平安无事，运气了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看村民们怎么收拾你！”

卢老五撂下这句话，骑上自行车赶回到村里，冲进村部，对四只眼喊道：“快！打开高音喇叭！”

四只眼白了他一眼：“干啥？着火了？”

卢老五骂道：“别啰嗦，打开！十万‘水’急！”

四只眼走到窗台边，拿下放在窗台上的麦克风，打开开关递给卢老五。卢老五接过麦克风，对着红绸布，急急巴巴地说：“大家……大家……赶紧到……到俞村桥头，村里读书的十几个孩子，都……都在桥上，快去救他们，秦书记已经赶了过去了……”

四只眼问道：“桥塌了？”

卢老五说：“水库开闸放水，桥被洪水淹了，孩子们在车上。”

四只眼说：“车开不过桥了？”

卢老五扔下麦克风：“废话！开得动，还要你去救？堵在那里了！洪水淹了，车子坏了！”

天哪！我的外甥女在车上呐！昨天晚上还给我打电话，说回来要吃玉米棒子，今儿早上一大早，他到地里掰了嫩嫩的几须，叫老婆子煮熟了，捂在锅里，正等着她回来吃呢！

四只眼二话不说，往门外冲，眼镜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下，一脚踩了上去，成了碎片，他爬起来，磕磕碰碰，懵懵懂懂，往村外跑去，等他到了桥头，公路上已经有了一支长跑的队伍，这支队伍急匆匆地往俞村桥开拔而去。

第三波洪峰来了后，整个车子被淹得只剩窗户上面的顶棚了，拍打起来的波浪击打着孩子们的脚丫。

洪水不但没有任何退去的迹象，而且有越来越猛的征兆，一眼望去，江面上波波浪浪，浩浩荡荡，似千军万马，杀将而来。

这时候，桥的那头蜂拥着许多闻讯赶来的村民，有附近村庄的，更多的是卢山坞村的，他们听说村里十二个孩子困在桥上，纷纷扔下了扎鱼捞鱼工具，向俞村桥赶来，不一会儿，水库上的许多工作人员也赶到了这里。

秦时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加雨水，对郝军建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关闸，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突围出去！”

郝军建说：“是啊！水库养了一帮老爷，他们才不顾我们的死活呢！要不然，失地养老保险也不会等到你来了，等你拿命去拼酒，才拼出个名堂来呢……”

秦时打断道：“没工夫说别的了！我下去，你在车顶将孩子放到我肩上，一个个将他们驮到岸上去。”

郝军建说：“好！”

说着，秦时下了车顶，站在桥面上，洪水满到了他的脖子，郝军建先将那个个子最矮小的女生，放到了秦时的肩上，秦时快速地艰难地往岸上挪去。

岸上，闷葫芦、卢大福、豇豆干几个水性好的干部和村民纷纷脱了外衣外裤，向桥中心的车子游去，卢老五他们几个年级大一点的不能下水的就站在岸上接应。

到了岸上，秦时将那个小女孩递给卢老五，看到了几个水库职工，问道：“你们怎么还不关闸？”

有个职工大骂：“哼！我们那个头头就是个没头脑的木偶，紧急关头，他还要逐级汇报！”

秦时大骂了一句：“扯他妈的狗蛋！脑子进水了！”

卢老五狠狠地对那个水库职工说：“要是孩子们有个什么闪失，我非得拖那个胖主任垫棺材底不可！”

那个水库职工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申主任电话：“主任，赶紧关闸……要出人命了……艾——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汇报汇报汇报……”

从这个职工的语气里，秦时听出，要求这个主任下令关闸，等于与虎谋皮，他夺过他手中的手机，拨通了市委包书记的电话，说：“包书记！快……快……我是卢山坞的秦时，包书记，赶紧下令，叫水库关闸……救人……十二个孩子捆子桥上……快没命了……”

说到这里，秦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电话那头说：“好，我马上下令，关闸！”

秦时说：“谢谢包书记……”

秦时将手机扔回了那个村民，一头又扑入水中，向孩子们游去。到了车子边上，他大喊：“孩子们，别慌，我给市委包书记打电话了，他会下令马上关闸！”

他相信包书记会刻不容缓地打电话，刻不容缓地下令关闸，但是再快也要时间啊！他要翻电话号码，他要拨号，对方不一定马上接话……分分秒秒，秒秒分分……孩子们的生死时速，正与时间赛跑，刻不容缓啊！分分秒秒，都是生与死的界限；秒秒分分，都是人间与地狱的区别。现在车上还剩下八九个同学，子雄子武尾巴儿都还在上头……

车子晃了晃，郝军建对孩子们说：“趴下，趴牢——”

郝军建将孩子们一个个地递给秦时和前来营救的村民，经过惊心动魄的生死营救，最后只剩下子雄和子武了，这时候，为这场特大暴雨三天三夜没有好好睡上一个囫囵觉的秦时已经精疲力竭，全身像是一团棉花，全然没了筋骨，他真想仰躺下来的让水流波浪载着他奔向遥远的地方，去追寻他那至今虚无缥缈的亲生父母。

不，不行！子雄……子武……颜时琴……老松头……他甩了甩满是水满是汗的脑袋，定了定自己的神情，站在了车边，斩钉截铁地对郝军建说：“将子雄给我，你带子武下来！”

郝军建说：“子雄重一点留给我！”

秦时不容分说：“子雄，下来！”

郝军建将子雄抱离车顶，从秦时的头上，稳稳地放到了他的肩上，自己一手夹着最后一个孩子——子武，下了车顶。

就在这一刹那，一个浪头打来，秦时那辆私家商务车缓缓地翻倒了，桥下翻腾起一个旋涡一个大浪，整辆车子沉到了桥下，好险！好在孩子们都已经撤离车顶！

日期：2022-04-20 0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