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萱赶紧低声向星戎禀告,星戎听罢,居然发出一声嗤笑,完了吩咐道,“这件事,你不用给姐姐禀告了,我自会处理。”
这时,突然不远处传来,“谁在那里?”星戎“咻”一下便消失在程府内,速度快到只如鬼影。
“萱萱,是你啊!我听说姐姐来这儿了,她人呢?”
“言小公子,姑娘已经回露云苑了。这个时辰,您不是应该在书院吗?若被姑娘看到,定是要责罚了!”萱萱干摆着笑脸,“您这个时候,还是躲着点姑娘吧。”
言愈讪笑,脚步却欢快地朝露云苑奔去。自不用多说,言愈确被江保宁狠狠骂一通,又还逼着抄了三卷军策。言愈居然乐在其中,一连两三日只要一下学便乖乖呆在露云苑正殿中,抄书抄到半夜。
一日,江保宁正挑着言愈书卷中,几个歪歪扭扭的错字,一本正经地训斥,突然间,烛火猛地一动。
江保宁眉眼浅动两下,随即道:“今日就到这儿,明日,若再错一个字,再加罚三册。”
言愈疑惑地瞪大双眼,前两日,批注完都要被查问,今日居然不问了?虽疑惑,但还是乖乖收拾书卷离开。
等到殿中,只剩江保宁一人后,她才道,“出来吧。”
“好不公平,姐姐从前,都没怎么教过我读书!”星戎摇着头,故作唉声叹气。
“得了吧。我只大你几岁,能教你什么?”江保宁白他一眼,“是庄霏的事?”
星戎浅笑两声,“好歹让我卖个关子。”
“好了,快说吧。庄霏每日偷偷在我苑前溜达不止三回,再不解决,她就要天天晃在我眼皮底下了。”
星戎捏起言愈留下的抄写卷,看了两眼,嫌弃地丢在一旁,“正丑!怪不得姐姐要骂他!”
“嗯?”江保宁冷哼一声。
“好好好,我说。不过,姐姐,我能不能提个要求?反正金楼现在有旁的人管着,能不能让我呆在你身边,当个小书童?”
江保宁歪着头,面无表情看着他,“哼,你最近是很闲吗?赤蜂被灭掉一半有余,顶充的人都找好了?新的据点也建好了?金楼秘处也都改造好了?”
星戎赶紧道,“我乱说的,姐姐别生气。”
“快说。”
“庄焱。”
“嗯?”
“那个孩子,是庄焱的。”
江保宁眨巴着眼睛,头往后一缩。
“正月十三,庄霏先与荻原,在三楼的回廊亭下饮酒。她酒量本就一般,没几杯就昏昏沉沉,但不知为何,她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壶醉梦酿。当时有个赤蜂,正好在盯隔壁桌的人,便注意到她。”
江保宁大拇指紧紧握在手心,“然后呢?”
“荻原叫楼里的人,给她找了间厢房,当然,是荻原花得银子。荻原确实是正人君子,将人送到厢房后,就回到了回廊亭下。后来,来来往往,只有一个人进过那间厢房,就是庄焱。”
“可,他们是……搞错了吧……”
星戎沉思几刹,“长宁姐姐,金楼一向注重保护客人私隐。正因为他们是姐弟,所以,当时庄焱进入庄霏的房间,楼里的人,才没有横加阻止。”
江保宁突然发觉,十几年的好友变得异常陌生。一瞬间,所有的了解,都变得模糊不堪。
“长宁姐姐,”星戎看着面沉入铁的江保宁,又道,“庄焱他……或许知道,自己与庄霏不是亲姐弟。”
星戎的话,一句句都在突破江保宁的想象。
“之前,陈都守将,全家被灭门时,赤蜂查出,曾有人看到庄焱出没在附近。但一直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伪装赤蜂杀陈都守将全府。所以,我一直派人留意着庄焱。”
江保宁突然胸口涌出一股冲动,捂着胸口,似要将心腔吐出来。
“姐姐!”
“无碍,你继续。”
星戎担忧的眼神,深深看江保宁一眼,随后又道:“年前,庄焱去一个偏远山庄杀了一个人。这很寻常,但不寻常的是,那个人的家被他一把火烧的干净。跟着的人,便什么也没查出来。我便也未留意。
直到庄霏的事冒出来后,我又去了一趟小山村,查到庄焱的母亲,在跟庄尚书时已经怀有身孕!但,被男人抛弃。
在她寻死之际,遇到对她一见钟情的庄尚书。然后,这个孩子便算在了庄尚书头上。”
江保宁深深喘着气,面容却越来越硬。
“那个男人,从庄焱母亲的母亲那儿得知,弃如敝屣的女人居然带着肚子入了尚书府。而那个孩子,如今是京都的贵公子。男人便千方百计想与庄焱取得联系。
最后结局是,庄焱杀了他,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这中间曲折过程,不得而知。但能肯定,庄焱知道自己不是庄尚书的儿子。”
江保宁半低着头,星戎看不清她的眼睛,只能听到,苦涩又无奈的声音,“星戎,我与他自小相识,他是我在京都唯一真正意义的朋友!我们相处的时间,甚至不比你我之间短多少……
他待我是真的很好。有好东西、有趣的永远会想着我;我闯祸了,替我担责罚;我脾气不好,搞不好与朝中人的关系,他会替我善后;更甚至,在忍受我暴戾的差遣时,途中还会想着带点我爱吃的点心……虽如今,偶有分歧,但我知道,人在仕途中,总是身不由己!
他若想害我,六年后,无数次机会的。光是将他的猜想,告诉皇上,我就难逃一死了。还有,他知道要杀皇上,知道广浒原的事,是我一手策划的,光这一点,他就能置我于死地的……”
“长宁姐姐,所有人,即使是最亲密的人,都有不能被对方看到的一面。”
江保宁“星戎,你有吗?”
“嗯。”星戎蹲在江保宁面前,看着她殷红狠戾的双眸,“但长宁姐姐,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星戎,我不理解……我不理解……”江保宁瘫坐在地喃喃自语,“我看不懂了……”
庄府,甘笼轩。
江保宁站在《七佛图》前,盯着墙上形态各异面容却一致祥和的佛祖们。这是她送给庄焱的。庄焱十七八岁时,突然很迷恋神佛道说,江保宁图省事,就将那时最有名的《七佛图》找来,作为生辰礼物,送与他。
眼前一幕幕过往,就好似,一切就在昨日发生。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庄焱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还想着,等这几日不忙后,去探望你!顺便,好好感谢你一番!”语毕,他已经站到江保宁面前,脸上还挂着亲昵的笑颜。
江保宁干笑两声,指指墙上的《七佛图》,“我重生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它。它提醒我,回来了……”
庄焱嬉笑着打趣道:“怎么,想要回去?”
“我听说,皇上有意让你顶替兵部尚书?”
“嘿嘿,长宁,你还真是消息灵通,”庄焱倚在案边,倒了一杯香茶递过去,“也没那么快,我才刚升任侍郎一职,还需历练。只不过,皇上让父亲,处理兵部政务时,都带着我。”
江保宁结果杯盏,低阖着眉眼,“恭喜啊。可料,未到而立之年,便担任二品大员,你是第一个。”
日期:2022-08-16 07:13